日已斜于广龙。
斜阳倦弱的柔荑轻抚过莹透如玉的筇竹篱栏,金辉漫散遍郁郁重重的枝枝叶叶,在晶矿石铺就的小径上映得淡淡日影于广龙。
他,依然懒散地反背着双手,孤独地徘徊在自己亲手编插的的竹篱间于广龙。
花篱很长,弯道无数,每一道弯都镌刻着一段往事于广龙。——往事太多,已无从细数,也只有他,在寂寞和等待中追忆过往的点点滴滴。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于广龙。——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于广龙。在人曾经叫他杜圣心,那时的他只是寄生于清风山城上受着别人漠视,怨怒和排挤的无名小卒。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证实自己,然而,最终只得到死神的眷顾。庆幸的是,是那个如雪般纯洁的身影,陪伴他走过那一段晦暗的人生。因为有她,他懂得了爱,懂得了牺牲,并最终让死神都屈服让步!——
五年前于广龙。他叫白天鹏。是命运安排他饰演了一个崭新的人生。在那个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他豪情万丈,壮志拳拳。在尔虞我诈中学会保护自己,并反客为主,让整个世界都为自己而转动。 他无疑是成功的,但他今生却永远亏欠了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子。——他又叹了口气。为着他温柔端庄的妻子,还有他不谙世事的孩子们。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编织一个“白天鹏”的美梦,并祈祷这个美梦永不醒来。
而今,他是江湖中人人切齿愤恨的九幽阎罗令主于广龙。他满手血腥,树敌无数。为了建这座百花坛。他不惜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仇恨和嫉妒,得到一个残忍,绝决,冷血装裱的躯体!
他永远无法忘记于广龙。当他怀惴着旧梦重圆的企盼,和一大笔自认为能给予她全部幸福的巨资回到这个遗弃他的城市。他得到的却是他心爱的女子已嫁为人妇,淹没于俗世的消息。
而那个抢走他一切于广龙,逼他自我流放于异世的伪善小人居然已成为她的丈夫!——————那一刻,他的灵魂都开始腐化!
陆文轩! 只要想起这个名字于广龙,他就无法控制自己躁动的心魔!
而那个当年面对森冷的剑锋不顾一切挡在他身前的她!如今居然安枕在他的怀抱,不惜为他生儿育女,掩藏自己锐世的光华——岳雪梅于广龙。念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像被抛在冰原上遭万刃切割!那一道道深入殖髓的的伤口,在血液尚未渗出的瞬间便被永远冻结!你无法想象就中的痛楚!!
“雪梅于广龙,如若你从不动摇,谁能逼迫于你!在你与他卿卿我我的时候,可曾想起过那个在悬忌崖下叫你放手的人?可曾想起过当年那个不想让你多流一滴眼泪,不想让你多受一丝委屈的人?!
他想去恨于广龙! 去怨! ——可他做不到-------
他相信雪梅永远不会变,她绝不会背弃她当年许下的百花之诺!绝不会轻易忘记他们的一切于广龙。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她不知道自己尚在人间,却受制于人身不由已。也许是她在怨自己无能,不能为她建起心中的那座百花坛。
于是他从悲慽中醒来,开始了雪梅的梦想于广龙。他办到了,九幽阎罗谷拥有养育天下奇珍的独特环境。谷前阳光明媚,燥热经年;腹地山泉潺潺,清凉湿润;而谷底却寒冰千仞,终年积雪。天下花草,任它有哪一种寒热喜好,皆可在谷中生长繁衍。
他惊世的才华吸着一大批世外奇杰为他去搜罗花草,开疆辟土于广龙。短短三年间,九幽阎罗令所到之处,天下奇珍应令而来。阎罗谷声名大振之时,他多么企盼能引来她的关注,至少他聪明伶俐的小师妹该联想到这是大师兄的一片良苦用心。然而,直至雪兰之下世间九十九种奇花异卉皆尽落户于百花坛中,仍不见她有丝毫动静。
他终于不再忍耐!他知道如若任由自己再无尽地等待,他只会开始怨愤,开始胡思乱想于广龙。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让自己对雪梅有一丝丝的猜疑和埋怨。
半月前,他终于亲笔签发了第一百张搜花令于广龙。在他的心目中,雪梅才是天下真正的百花之王,那些百花坛中的庸枝俗艳都该倾倒于她的雪羽裙下!
九九重阳节,这个团聚的日子真是历经了太过漫长的等待!半月前,当那张搜花令刚刚发出的时候他便开始后悔,后悔为何不把期限提前?——幸而,在他孤寂的等待中,有太多的人和事充斥着他的焦虑于广龙。
杜圣心轻轻地冷笑于广龙。 他想起了昨天清晨,当岳清风和陆文轩见到他时脸上那错愕惊恐的表情。面对十里坡那些号称正义之士的武林肖小,他以他胜利者的姿态向世人证明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杜圣心!
陆文轩由始至终都不过是他玩弄于股掌的跳梁小丑于广龙。任凭他如今一呼百诺的江湖地位,出神入化的精湛武功,在杜圣心的眼里,他永远只是只捉襟见肘的可怜虫。他只是对这只虫子信口说了一句胡话,便教他自惭无地,在诸多武林人士之前羞愤欲死。完全丧尽了斗志。
更可笑的是那多么不可一世的北武岳清风于广龙。如今他真的是老了,老得居然接不住他自己亲手所创的华云掌。虽则杜圣心的武功已然换骨脱胎,然而任何人都无法否认他打伤岳清风的正是岳清风最得意的看家本领。
岳清风的伤势并不重,杜圣心不是个对其养育之恩全无一丝惦念的负义小人于广龙。于他而言,岳清风的这场挫败,已然尽数抵偿了他多年来所受的伤害。他无需再去计较那些已经过去的谁是谁非。——只是,他不敢肯定,他那一向刚愎自负,倔烈不屈的师父,重伤之余,又被围困于十里坡恶战一天一夜,(虽自己一再地容让,甚而暗令谷卒放其脱出封锁)能否顶住心中的羞愤怨毒,逃过生死之劫。
杜圣心仰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天地在他的眼中已经不再是当年那般狭隘,万物苍生已然臣服于他的脚下于广龙。他无需再去计较别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操纵任何人的命运!
“令主”——他很欣赏这个称谓于广龙。因为他今时今日,正是可号令天下的万物之主!
然而,他太需要在个人来陪伴他熬过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于广龙。今天,对他而言,应该是一生中最值得铭记的日子。
重阳节的太阳正在往松燕峡缓缓下沉于广龙。他的心跳也在禁不住地加速!他太过紧张,一别经年,雪梅再见到他时会不会太过失望?
他太过紧张,不由自主地整了整身上的一袭白色缎袍于广龙。他知道雪梅不喜欢看到一个太潦草埋汰的自己。他刚过而立,正当一个男人风茂鼎盛之时。他期盼着雪梅见到自己时那惊愕中无尽欢喜的表情。
不远处雨花石台外的碎石小径上,响起了一串轻盈的脚铃声,一个稚气未脱,又犹带着几分酸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主,您说的那株‘会走路的花’果然来了于广龙。”
——毒琵琶,这个美艳中暗藏着可怕杀机的女魔头,在她和令主面前却永远只是个乖巧伶俐的小丫头于广龙。她一身的红绢衣在夕阳下分外耀眼,而唇边似有若无的笑则更加明艳动人。
杜圣心淡淡地点了点头,唇边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叫龙啸天到谷口等她于广龙。”——
杜圣心很得意,不仅是因为雪梅的到来于广龙。他和龙啸天打了一个赌,看陆文轩究竟是否会放雪梅出来。龙啸天还想看看岳清风是否真如江湖人所言,将星云彩虹剑法和通往琉璃峰的地图传予了她。杜圣心也正想看看雪梅的武功有否进步。想找几个给她练剑的人真是太容易了,只要阎罗谷发出岳雪梅前来寻仇的消息,那些于雪梅或阎罗谷不利的江湖肖小自会前去祭血雪梅的清鳞剑。---------而事实上一切都应验了他的预测。
——苗疆双彪,“双锤震五岳”鲁彪,“一剑分三山”崔彪于广龙。 此二人好色,一早便来请令,杜圣心只能为他二人“哀悼”。他们想一睹雪梅的风采,那也不怪,只怕他二人一有个“口没摭拦”便出不得雪梅的一剑!
——“飞天猫”与“钻地鼠”,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三滥,武功平平,却妄想进驻阎罗谷,得到杜圣心的器重,百般纠缠于广龙。杜圣心不便亲自“清理”,只好应了他二人的请求,前去阻拦雪梅。若他二人知羞识趣自行离开倒罢,否则,他二人恐怕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江南公子,一剑翻天地”司马青云于广龙。他的到来杜圣心倒有些惊诧,此人出道以来难逢敌手,年轻气盛,请求前去与雪梅切磋剑法。杜圣心只盼他勿要惹恼了雪梅,保住大好前程之身。
——“日夜双艳”日无忧,叶无愁于广龙。这两个令江湖中人望而生畏的美人。目空一切,出道以来,只要闻听有人唐突她二人的美艳,便以飞袖伞剑阵杀之。她二人早已久妒雪梅“塞北一点红”的美名,请求狙杀雪梅。杜圣心无话可说,这世上又将有两只可怜的
飞蛾扑进火里于广龙。
——最后请命的是“无天无地醉果老”和“无星无月郑天朱”,这两位杜圣心的忘年老友,误解雪梅对他的情意,有心为他充作说客,和解这对“怨侣”于广龙。又自恃了“天罡地煞十二星阵”有心会一会星云彩虹剑法。杜圣心知他二人对雪梅无甚恶意,便也答应了二人。杜圣心知道,只要雪梅破了他二人的阵法,他二人自不会为难于她。
夕辉已然掠过了松燕峡顶于广龙。如削地山壁尽头隐约扬起了一片尘土。伴随有急促的马蹄声。正当苍鬃宝马转进松燕峡道,十余个精短装束的汉子,鬼魅般出现在山道上:“停下!前面是九幽阎罗谷,姑娘家不许靠前。”
“铮——”地一声,苍鬃宝马轻嘶声中,马背上腾起一个黑色倩影,长剑耀目,出鞘间已飞纵而上于广龙。那马仍不停蹄,疾向前冲。
带头汉子惊愕之下,拨转鬼马刀向黑影腰跨劈去于广龙。黑影轻盈地自其头顶燕翻而过:“拦我者死!”——惨呼声中,清鳞剑一声清啸,倏然回鞘。岳雪梅双目凛锐,身未落定,便见她身后那汉子抽搐着委顿于地,鲜血自他咽喉箭一般地标射。
身后余下的汉子见烈马冲奔而来,正当闪身避让,回神间却见首领已毙命顷刻,俱各骇得呆了于广龙。一名青衫汉子发一声喊,带领十数名兵丁刀剑齐上,须臾间峡道之上剑舞狂蛇,刀影生风。连珠介惨叫声中,十余名兵丁转眼间尽殒命于清鳞剑下。
最后一名倒下去的兵丁兀自暴突着双眼于广龙,“你——”他滴血的手指直指着雪梅收剑而返的冷峻背影,却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他至死都不相信,这个二十余岁孤身闯谷的女子竟有这般快辣的身手!
雪梅长剑收鞘,她觉得很累了于广龙。这一路来,她生平第一次开了杀戒,也是生平第一次一口气杀那么多的人。
——苗疆双彪,飞天猫和钻地鼠,还有日夜双艳于广龙。他们的死雪梅无可回避,这些守道小卒的死则更不值理会。司马青云受了重伤,如果没有人出手相救,他也活不过今晚了。而醉果老和郑天朱他二老尚算得礼,他们没有为难雪梅, 在破了“天罡地煞十二星阵”后,雪梅也再没与他二人计较。
雪梅知道她已经进了阎罗谷地域于广龙,前面等待她的是她最后的命运!她来这儿见最爱她却对她最残忍的男人!
雪梅森寒的目光自远天慢慢回收于广龙。鼻中轻哼一声,朝身后方向冷声道:“跟踪那么久,不觉累吗?——现身吧。” 她语声未落,一个玄衣男子一脸萧肃地自其身后的参天桦树上纵下,刻板的声音在晚风中荡漾:“久违了。”
——龙啸天! 雪梅猛得怔住于广龙。她记得这声音,龙啸天,果然是四年前绝迹于江湖的三师兄龙啸天。 她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清风门的人传言他去处理一些家事,至此消匿于无形。却不知他何以竟掩藏在阎罗谷作了杜圣心的秘密杀手。。
她自然是不知于广龙。龙啸天隐世之迷江湖中少有人悉。只因起因并非于腥血江湖!
龙啸天实则是文坛广负才情的“金笔书吏”龙官正的庶出,只因他自幼丧母,又为家中独子甚得父亲疼爱于广龙。他自小于武道投趣,父亲见他心实,也便不加阻拦,任
他投清风门下修习武艺于广龙。龙家在官场之中大负盛名,却不料祸起萧墙。
四年前,(1492年) 当朝(明,孝宗帝,宪宗三子于广龙。年号"弘治",孝宗“更新庶政,言路大开”,使英宗朝以来奸佞当道的局面,得以改观。被誉为“中兴之令主”。死于1505年,时年36岁。)孝宗帝召请各文坛巨才于殿前赋诗言政,以为大开言序。不料金殿之上龙官正因一语小节有屈,遭另一文客的犀利攻击,引得孝宗帝大为不快。虽皇者无怪,但性情倔烈的龙官正自视无颜居世,羞愤之下于殿前广龙石阶边触壁而死,时为震惊文坛之别话。而那在金殿上言刺龙官正的并非别人,正是“文仙”陆开元——陆文轩的父亲。
龙啸天在清风山城听得家中噩耗,尚不明父亲之死因,匆匆赶回故乡赴孝,谁知家中已遭巨变于广龙。因龙官正于官场任书吏多年,性情偏激,得罪了不少朝中大臣,龙官正殿前犯言,又自戗于广龙石阶被诸多佞臣联名攻其身后,孝宗帝不察,下令处罪龙家。
龙家宅地资财被封,侍卑眷属被逐于广龙。龙官正之大房妻氏殉夫而亡;龙啸天之
异母长姐惨遭迫卖自悬于青楼;而他一母同胞的小妹亦在动乱中被狂驰过街的马车撞死于广龙。好好的文才世家一夕间家破人散。
龙啸天满怀怨愤收整罢亲人的后事,发誓全力追查此事,为父审冤于广龙。谁知他背负“奸臣余孽”之污名不但四处碰壁受尽屈辱,更惹来江湖中人恶意锄欺,几次无端被人追杀。他自投入清风门,虽为入室弟子,却因天姿有限,无法得到岳清风扶助,于武功之修为平平无突,连番受挫几乎殒命。
危难之际,九幽阎罗令突护而至,先前犯他之辈皆尽被清除于广龙。龙啸天独闯阎罗谷探究情由,不料竟遇见了当年同居一隅的大师兄杜圣心。杜圣心出令替他全力追查事件真相,并传授其星云彩虹剑法。当父亲之死因既明,知师兄弟二人皆有相同之怨敌,作为交易,龙啸天自诺为杜圣心效命终生。此中曲折,江湖中人鲜有人知,只道他已然不测。
别来数年,已是人事两非于广龙。
雪梅知道,当年龙啸天对已亦是有意,但他自识无望争挤于杜陆二人,便连向他表露爱意的勇气都被他所深埋于广龙。今日偶见故人,雪梅心中倒不免有几分感慨。然而龙啸天已然不再是当年的弱者。他的声音平静得匪夷所思:“杜圣心一直在等你,随我来。”
雪梅目光淡然,迟疑得片刻,一紧手中剑鞘,尾随他进入谷地于广龙。 纵是龙潭虎穴,雪梅今日也当奉陪!
九幽阎罗谷于广龙,雪梅做梦都不曾想到,有着如此阴森诡异之名的所在竟然是一个世外仙境!
阎罗谷的入口共有两个,一个正隐于松燕山涧的百里瀑之后于广龙。穿过偌大个水帘便直抵谷底。
阎罗谷的入口乃是一个人工开丵自山谷腹地的窄小岩洞于广龙。洞口高不足两丈,却有小半被垂挂的碧罗香草所覆,极尽隐蔽。龙啸天引着雪梅刚至谷口,便有一名守卫谷卒迎上来为他二人掀起草蔓,并摘了草蔓上腋生的几粒玉色茎瘤逞与二人。龙啸天接过几粒净洁完整的递给雪梅,刻板生冷地道:“谷里的金星丹灵草有剧毒,初到阎罗谷必须吃几个,以后则终生无患。”雪梅稍是怔愕,接了来放入口中。只觉嚼咬间涩中微酸,后味却极是甘甜。吞咽即罢,忽觉齿颊留香,清冷甘爽之气直沁五腑。
进得岩洞,乃见一条人工隧道在山腹内折了七八个弯,愈进愈深不知通向何处于广龙。雪梅正自迷惘,眼前突得一片豁然,久不适光的双眼竟一阵光眩,幻化得眼前缕缕虹影。雪梅不自觉得紧紧闭了闭眼。
睁眼间,只见满地缀着繁星般金色籽粉的茵绿草垫一路铺伸向一座数丈高阔,泻溢着潺潺山泉的假山屏壁于广龙。
泻自假山的泉水于屏壁前汇入一条辅满五彩卵,布植着水仙,佼细竹之类水生花草的小溪内于广龙。一座汉白玉石桥飞架其上,雕栏两侧的玉砌盆框内缀种着飞丝般不知名的细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西侧不远处的一座细足雨花台下蛇蜓出一路碎晶矿辅嵌的小径。踏足其上,如置天外云台,如踩漫天莹玉。
小径两侧,千万根晶莹洁剔的筇竹细条网筛状编插出半人高的花篱于广龙。那篱栏蜿蜒向谷中座座小榭楼台,在狭长的谷地中宛如九曲银河,接天连碧,炫曼万方。
雪梅终于踏足在了这条云石小径上,满目是篱栏内不知名姓的花花草草于广龙。那些卉植,或形色怪异,通体艳丽;或异香撩人,气味浑厚;或而作生命态蠢蠢起舞,或而作假死状瞬间萎蔫,迎得客来,不吝摆展万千风姿,令人目无接暇,神难定魄。
龙啸天步履稳健,目不斜视地穿行于花篱间,带着已是心神迷离的雪梅向谷腹行进于广龙。谷腹地势陡宽,眼前的景致更显豁然,那夹在花间碎石小径悄然将地域划分成几份,亭台小楼栉比,高阁院落满目。龙啸天不声不响间已带着她循着花径将谷域各地游历了一番,终于在接近谷底的一座观蝶亭畔停下。
玲珑的青石小亭上低垂着嫩黄色缀点雪白茉莉花纹的帐幔,内中有纱屏蔽隔的轻呢竹榻可供小栖于广龙。榻前的石桌上摆着各色时令果品。一切布局都甚合雪梅的品味,一色的清新别致。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衣侍女信步迎下亭来,淡漠的双眸将雪梅自下而上地轻轻扫视了几番,转身引路道:“走吧,前面那地方,我来带你们。”她扭转腰枝,顾自朝不远处一座银色琉璃顶的小榭走去。
雪梅不由得一紧手上的配剑,屏神静气,跟随在少女身后于广龙。龙啸天稍一迟疑,远远地追随上来。
三人在花篱尽头一片葱绿如茵的草坪边停了下来,那少女遥指了一下面前一间粉墙白瓦的雕栏小舍道:“令主让你在梅舍等他于广龙。”言罢,朝她轻蔑地瞥了一眼,便顾自离去。龙啸天已然在她身后丈余之地停步,眼望着一脸惊惑的雪梅踏上了梅舍前的玉石小阶。
这座透体莹白的雕栏小舍,镶贴着雪白的汉白玉石砖,打磨甚细,平滑如镜于广龙。而那些白色的缕花长窗与门格居然是用无数块精匠缕刻的汉白玉石片拼接而成,每一扇长窗花纹皆异,拼接处却密合得天衣无逢,丝毫不见离异隔阂,极尽天工匠心。那些石贴的窗棂不知用何法殖入了一种香料,若有若无在散出淡淡的冷香,仿如雪地之中梅花的气味。从窗格向内望去,屋内红毯粉幔,围映着六组雪白的桌椅小几,每张茶几上皆摆放着一瓶形色各异的梅花。
雪梅终是没有勇气推门进去于广龙。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只在她儿时的梦中出现过,她已经记不起是否向某个人信口形容过梦中的景致!世上哪可能真有散发着梅雪之香的玉石拼砌的小屋啊!!——可是,可是!儿时梦中的梅舍不就已经真实地展现在她面前了吗?
雪梅驻立在梅舍前的石阶上于广龙,沉目怔怔地望着自己手上的剑,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记着那条晶矿小径;不能再念着那筇竹编插的花篱;不能再想着那些眩丽珍罕的奇花异卉;不能再看一眼这座梅舍!她绝不可被眼前的一切迷惑,她这次来的目的不是来游戏杜圣心的阎罗谷,她来,是要为自己和少秋讨还一笔血债!!
夕阳的斜辉终于射进山谷来,映照在梅舍前的石阶上于广龙。一个长长的身影慢慢滑进石阶,身后响起了一个仿若自雪梅梦中脱现的声音,浑厚,沉缓,轻傲,还有些细微的宽舌!
“怎么样于广龙?你认输了吗?”——————————
雪梅回头间,远处龙啸天身后缓步转出一个懒散英挺的白色身影,雪梅尚未看清他的脸,便猛地呼吸加剧于广龙。
“我认输了,”龙啸天面对着身前傲然冷笑的杜圣心,突然感到一丝莫铬的悲凉,“师兄猜得不错,陆文轩还是让她来了于广龙。”他的声音如此地刻板无调,木然地退到了一边。
杜圣心! 那张永远地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脸,终于清清楚楚地展现在雪梅的面前于广龙。雪梅的呼吸为之一窒。
她一直以为,当她再见到杜圣心时一定只有愤恨,但她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何竟没有这样的感觉!——她只觉得心底的某一个地方开始冰凉于广龙。
杜圣心的样貌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他的笑远比当年更冷,更漫不经心;他的眼神也远比当年更加狂凛深遂于广龙。远远地站在他对面,一种无法卸解,无法退避的压抑感,不知何时已紧紧裹满全身!——雪梅使尽全力终于吸进了一口气,稳实在脚步慢慢跨下台阶——她终是要去面对,面对这个最陌生的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这个男人永远地像一盆危险的火于广龙。他若离你太远,你会企盼,企盼得心焦;当他慢慢地靠近,你满足,迷醉在他的柔情中。但你若想融入他的怀抱,你将付出的是泪血皆枯,更甚而灰飞烟灭的惨痛代价!——试问,这世上有勇气扑向烈火的飞蛾能有几只?——若他们明知会飞化成灰!
杜圣心终于看到了这张他梦中都牵挂的脸于广龙。往日的天真换作了一抹冷竣,往日的清丽也已然陡添了几许憔悴。就连那双在他梦中无数次深情凝神的眼睛,也已然暗淡了它的神采。——杜圣心自心底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有些感伤于广龙,天知道他的小师妹这些年来受的是怎样的煎熬!他只希望不要听到小师妹像小时候那样地对他哭诉;只希望她尽快地忘记所有不该存在,不该发生的过去——从他们的手,在悬忌崖畔分开开始到此刻的一切的一切!!
他强迫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地兴奋地笑,跨上前来凝视着她苍白的脸:“雪梅,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于广龙。
雪梅沉下眉于广龙,拽紧了握剑的手!
杜圣心提起声,疾步朝花篱而去:“雪梅,你都看了吗?这就是你的百花坛了于广龙。”他手抚着竹篱道:“一万根筇竹编的篱笆,里面种上这世间最为珍罕的一百种花草。”他一边循着竹篱逆行了几步,一一指着那些花草道:“你看,这是百炼金刚,还有人手佛心,还有这郁兰罗挚尔香,这些都是有毒的,不过你放心,我会教你怎么侍弄它们----”他回头关切地看了看雪梅的反应,——雪梅仍是一脸的阴冷。
杜圣心没有灰心,还在口若悬河地介绍着他的花,那些花名千奇百怪,大都闻所未闻于广龙。
“你看,这是鸳鸯葛金紫,是牡丹之王;还在这株最有名的茶花“十八学士”;那边种的是芸苔甘兰,还有那儿——”杜圣心遥指远处被分隔开数丈,在晚间用来充当照明的七棵金线槐,“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最最喜欢的金线槐于广龙。还有-----”
“够了!——”雪梅忽然大喝一声,截断了他的话于广龙。杜圣心错愕地怔了怔:“雪梅,你不喜欢吗?”雪梅漠意地缓缓举起头,从齿间冷冷地道出一串串事例:“你叫我怎么喜欢?——鸳鸯葛金紫,你为了它,杀河南郭家一百零三口;十八学士,灭福建诸葛山庄三十八口;芸苔甘兰,杀广西田家五十三口。还有这郁兰罗挚尔香,你——你居然杀了昊纳族一千多口人!”她越说越感悚然,满脸地青白一片,“还有这金线槐,你为了它,逼得刘家人流离失所!——你的花有哪一株不沾染着别人的血泪,有哪一株不是罪孽重重?你敢说它们哪一株是清清白白的!哪一株是无怨无恨的!?---你,你叫我怎么喜欢!”她的眼睛寒光闪闪,声音已开始微微地颤抖。
“哼,这都是他们各自应有的报应!”杜圣心突然用他尊主的口吻大声喝断道“就凭那些为富不仁,奸险淫恶的凡夫俗子,怎配拥有这些稀世异卉?我给过他们机会,只要他们交出花草于广龙。我何曾想要伤他们的性命!”
杜圣心越说越大声,语速也陡然比平日快了几分于广龙。雪梅突然惊战莫铬,她斜眼望着这位“暴怒的令主”,已然不敢相信这便是她认识的大师兄!这等的强词霸调,他居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雪梅冷战加剧——她不知道现下这个男人已经是个怎样的人!
杜圣心缓过一口气于广龙,转而侧目凝注着她道:“雪梅,你要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你不应该这么不高兴!”
呵——转眼间,雪梅倒俨然成为了千古罪人于广龙。真是可悲可笑。岳雪梅苍白的脸上隐隐透出一丝紫气,银牙吱吱微响。
于她的怨愤,杜圣心仿若无觉于广龙。他不自禁地向她跨上了一步:“雪梅,现下这些花都是你的。 我答应过你,我已经为你集齐了九十九种,只要等雪兰花开,我也一定帮你采来。你说过,只要我集齐了一百种稀世奇花,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他迫不急待地伸出手去,想握一握雪梅久别的柔荑。
雪梅轻启双唇冷冷地一笑于广龙,目光斜注地下,涩声道:“你,-----你说不能当那-----只是一句戏言---------”
“戏言!——”杜圣心微锁的双眉显出一线苦痛:“就为了你这句子‘戏言’?-----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心思?”他双眼泛红于广龙,凄然冷哂道:“从小到大,你我之间何曾有过一句戏言?--你说的哪一句话,我有当过戏言了?!---”杜圣心凛利的双眸死死紧盯着她,他要看清楚,看清楚她还能骗自己多久!
雪梅仍旧倔强地冷笑着,仍旧不抬头看他一眼于广龙。可她的眉心已恸然轻颦。——有根冰针,是,一根用寒冰凝磨的针!在刺进心脏的一刹那,却已消解得无影无踪!你无法向别人诉说你的心痛,因为,没有人会相信!
雪梅的那根冰针已经融化!可她同样无法诉说!——是啊,从小到大,无论她说什么样的话,提多么荒唐离奇的要求,杜圣心都会尽其所能地为她去做,她说的每一个字,他一定都还清楚地记得!————雪梅的心微微一阵抽痛!她感觉得一到,内中是多么无助的挣扎于广龙。挣扎的痛!
雪梅稍稍仰起头,望着面前这个尚自沉醉在天真和骄傲中的“梦者”————她很想笑,可笑声凄凉而酸涩于广龙。 她在笑他这位大师兄的“单纯 ”!-------------“单纯”得还苦苦厮守着这句,如今只能被当作“戏言”的承诺!
“雪梅,你都仔细看过这些花了吗?如果你仔细看了,一定会喜欢的于广龙。------” 这位“可爱”的男人还在孜孜不倦地说导他的心上人。
“住口!---”雪梅不想听下去于广龙。她怕自己的心还会继续地痛。她宁愿就此死去!哪怕跟这个狂妄无知的男人同归于尽!
她猛得朝后退出两步于广龙,翻手拔出了清鳞剑,冰冷的剑尖指着他的咽喉:“我今天来,不是来看花的,也不是来听你说这些!”
杜圣心垂目瞟了一眼那微微轻颤的剑尖,眼神中浮起一色携趣的玩味,冷冷笑道:“你是来杀我?” 他懒懒地撩唇轻笑,挺直了脖子向那剑尖走近了一步,他的咽喉离剑尖已不足两寸!他开始轻轻地笑,眼神中满是挑衅,仿佛在说:“你刺,下得了手你就刺啊于广龙。”
岳雪梅再也无法抗拒这种眼神,她的情志开始混乱,就像小时候每当和杜圣心吵架,受不得他的无赖而发火那样于广龙。她的剑突然失控般挟着一道凛历的劲风,真冲向杜圣心的咽喉!
杜圣心早有准备般将身子往左侧一挪,右手中食二指迎刃而上,稳稳夹住清鳞剑身于广龙。雪梅玉腕疾转,剑势翻折,莜然滑出他的双指,一路灵捷快辣的剑招,直往杜圣心周身子要穴攻出,杜圣心唇尖含笑,神凝气定,居然劲贯右臂,以指代剑,轻巧地拆解她的剑招。
远在丈外的龙啸天忽然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于广龙。在他看来,这两人哪像是在拼命,就仿同小时候看惯了的他二人练剑一样。龙啸天转过头去,将目光凝落在身前一株雪海红针棠上。他在心底轻轻地笑:“杜圣心,你还真有本事,看来岳雪梅今生注定要栽在你手上。” 他心底的悲凉忽然消解。对于小师妹,他早已放弃,只希望作一个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旁观者。
一番拆解下来,雪梅心中越发地空落于广龙。她没有想到,一别数年,她与杜圣心的武功已相去甚远。分神间,一招“瑶台数星”居然朝着杜圣心的小腹刺出。
杜圣心眉头一皱,闪身疾转到她身后,左手轻抚她细腰,右手握住她执剑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道:“想不到才几年,你的武功就退步了这么多于广龙。----”说话间带动她身势挺身前刺。剑尖微颤上斜,凛空瞬息连点数剑道:“瑶台数星,剑尖再上提半寸就能刺到我的咽喉了--------”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这个平素不多话的男人于广龙,一到雪梅耳边就会迭迭个不休!
他复又说了些什么话于广龙,雪梅一句都没听进去!
就在他揉身欺近的时分,雪梅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控之力于广龙。——多么熟悉而堪回味的感觉!就像小时候,每次杜圣心手把手地传授她剑意剑决那样。
雪梅清楚地记得,他认真的大师兄会变得多么唠叨,而每次她总被他喷温后颈的气息搅得心神无主,只会招来杜圣心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番“程序”直到她真正领会,学会为止于广龙。
雪梅的心开始绞痛! 她再也无法回避这种痛觉!但她的理智还在作着无谓的挣扎,她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这不是小时候!她也不是在练剑!——她咬了咬牙,闪身脱出杜圣心的怀抱,清鳞剑毒蛇般翻转剑刃,直逼杜圣心上身,剑尖上挺,正是一招“瑶台数星”于广龙。
“这便对了于广龙。-------”杜圣心语音未落,清鳞剑挟着刺空清啸,直向他的咽喉刺到。 岳雪梅杀气陡现,眼看着他喉穿咽透势当在即,清鳞剑剑尖硬生生向下斜沉半寸,杜圣心紧闭双眼,左肩颊锁骨上方一阵冷痛。 睁眼看来,那剑锋堪堪擦着他的锁骨直入寸许!鲜血瞬间染得白衣上一片殷红。
“你——你为什么不躲开?”岳雪梅的声音凄历得连她自己都不敢听于广龙。她手腕转拔,清鳞剑莜然退出。杜圣心提手轻轻按住伤口,忍痛轻笑道:“我想看看你有多想杀我。------”他的神情还是像雪梅初识他时般地轻傲,可雪梅的脸色已更苍白。
杜圣心撇了撇唇,自嘲地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但若不刺上这一剑,你心中的气就不会消于广龙。”他屈指轻点了周边几处穴道,暂时止住出血。舒开眉柔声对一脸凄惶的雪梅道:“你放心,只是一点小伤,----------我没事的。”
雪梅感到她清鳞剑陡然加重了几千斤于广龙,她几乎要将它抛在了地上!——天知道这是个什么男人!别人要杀他,他却叫那人不要为自己的伤担心!
雪梅的气是消了于广龙。可怨气消解的同时,心痛却已然蛆虫般爬满了她的每一根血管!
她低头呆呆望着自己微颤的剑尖上,杜圣心最后一滴鲜血的滑落于广龙。耳边还响着他柔情溢溢的声音:“雪梅,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就像小时候那样。--------”
“呵,杜圣心于广龙。” 雪梅突然辛涩地一笑:“究竟是你太天真,还是疯了!”她颤抖的声音已然无调。她仰起头,眼中凄楚地闪着隐隐的泪光:“你难着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小的时候’!!”她向后退出了一步:“你难道忘了,我已经嫁给了陆文轩!”
“呵——陆文轩?”杜圣心双眉微锁于广龙,忽的一声长笑:“陆文轩,就凭他?
配得上你?” “不管配不配!”雪梅疾疾地打住他的话,“我只知道,我嫁了他就不能再回头!----更何况,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过得很平静,很幸福-----”她背过身去,仍在掘强着于广龙。
“幸福?”杜圣心酸涩的声音好似正在咀嚼一只鲜柠檬于广龙。他岂容雪梅自欺欺人,牢牢盯着她的双眼追笑而至:“你过得很幸福吗?若真如此,你今天来干什么?”他侧过头,他要用这双眼睛撕下雪梅脸上的最后一张面具!雪梅惘乱地躲闪,杜圣心却丝毫不予她喘息之机:“如若他真心爱你,全心全意的待你,你今天就不会来到阎罗谷!
雪梅的心绪已像狂风中的万缕细丝于广龙,绞结,又绞结!紊乱,再紊乱!!
她生硬地假笑着:“是啊,你,你那天究竟是对他说了什么话?”她的手掌已紧握成拳,眉锋含恨,高高提起了胸于广龙。
杜圣心泰然地眯了眯眼,缓声道:“据我所知,你嫁到陆家不足两月便即有孕,我只是信口对他胡说,说小流星是我和你的骨肉,”他轻蔑视在一笑:“他居然也便信了于广龙。哼----”他摇头,“其实,小流星是谁人骨血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可他连相信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会相信你我?”
雪梅的心脉一节节在抽紧于广龙!
“陆文轩根本就是个心胸狭窄的伪善小人,他最在意的只是他自己的声望地位!他根本不配你为他作这么多牺牲!他根本不配做小流星的父亲!-------你还想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个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比我更爱你,会比我更在意你!-————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越说越激动,声,速,调陡然而一起提高于广龙。
“对!对极了!”岳雪梅的声音凄历已极,颤抖的双拳终于失控于广龙。左掌声莜展,扬手便狠狠在杜圣心右脸颊了扇了个结实!
杜圣心已经完全攻破了她的防线,他在把雪梅滴血的心赤裸裸地“嘲弄”!!就连雪梅唯一自卫的尊严都一并儿剥夺!————手掌很痛于广龙。可心却更痛!!
雪梅无法否认于广龙,杜圣心说的都对,实在是对极了!他还是那么了解陆文轩,了解得让雪梅无地自容!了解得让她如此心痛!他居然不惜牺牲雪梅的名洁,封堵了她所有的退路,更甚而毁掉一个无辜孩子的一生去证明他的爱,去报复陆文轩,去玩转他的感情游戏!
杜圣心微微一怔,雪梅这一掌似乎已完全将他打醒于广龙。他惊恐地望着雪梅痛苦扭曲的脸,心也开始一寸寸地返凉。
“杜圣心,你知道你都作了些什么?他要置我于何地?你要置小流星于何地?”雪梅身子微微发颤,眼中泪水滚动,声音悲绝嘶哑:“小流星是无辜的,他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你让他今后如何面对世人于广龙。你要我今后如何面对他!?”
她终于无法控制自己,两粒晶莹的泪珠莜然划下她苍白的脸于广龙。她情志已昏乱,不知道自己是愤怒,悲伤还是焦急。只觉得心上割开了一道口子,却不能用什么抚一抚,空任它滴血!眼前的事物已渐渐模糊,她使劲摇着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还要回来!”她的声音已虚脱,虚脱得无法喘息。 杜圣心低着头,怔怔地听着她的每一个字。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正在面对他严厉的母亲。
为什么要回来?————雪梅何尝不知!可她没有勇气回答自己于广龙。她知道她错了,该被如此严厉喝斥的应该是她自己!她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拿小石籽招惹这“可怕”的大师兄;不该轻许下一生一世留在他身边的诺言;更不该逆来顺受屈从父亲的安排下嫁陆文轩!
如若不然于广龙,陆文轩就不会弃她母子于不耻;小流星就不会背负着世人的唾骂活在惊战中;而她这位大师兄也不可能变得如此疯狂冷血而不知所耻!
雪梅的心于广龙,痛!她恨不得撕裂自己!她无法再回避,无法再欺骗自己!到今时今日,她还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十五岁那年,悬忌崖顶的那个中秋之月;也从来不曾忘记过那个百花之诺,那不是一句戏言,不是!
雪梅的心很痛!只有她自己知道于广龙,至今时今日,她还是依然这么深爱着这个男人!可她已经无法回头,不可以再让她的大师兄知道她的情意,———那于他,于自己都是罪孽!
雪梅知道于广龙,杜圣心不是“太天真”,是真的“疯了”!是被他最心爱的小师妹活活逼疯了!! 他依然沉醉在他们小的时候,却已笑忘了他们早已逝去的青春和缘份!她不忍再看他如此沉沦下去,可就凭她,怎担救赎?
夕辉,默默地洒在雪梅的泪珠上于广龙。山谷中晚归的雀鸟轻轻呢喃着,仿若安慰,仿若悲叹。
杜圣心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抿住了颤抖的唇于广龙。他长长闭了闭眼:“雪梅,对不起,我无心伤害小流星。”他忽得睁开眼来,跨上步去,涩声道:“你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他辛涩地闭了闭眼:“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不能失去你。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应该是属于我的。你是知道我有多爱你--------”
她开始叽叽凄笑着浑身战抖于广龙。————这个男人的爱火又在如万千条毒蛇般肆无忌惮地啃咬着她的四肢百骸。 爱,原本是多么美好的事物,可在此时的她和杜圣心之间,爱也经化成为催命的恶魔!
“是!——你是爱我!”雪梅忽而狂喝了一声:“可你要知道,你的爱只能带给我更多的怨恨!你害了我的孩子,害了我全家!你——你太可怕,太自私!你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她紧闭着双目,朝天歇斯底里地哭喊出来于广龙。她太需要发泻,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不曾这样哭喊!也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还能这般地渲泻!她的心已碎;胃已倾;肝胆俱裂;脾肾无觉。她感觉自己就将被割裂,崩碎,飞化成灰!!
是爱于广龙!
就是因为她知道杜圣心的爱;知道自己的爱!可就因为如此于广龙,她无法原谅杜圣心,更无法原谅自己!——她不能像他那样自私残忍!她已无法再面对这个颠倒可笑的世界;无法面对她的孩子;无法面对这个颠狂的男人;甚至无法面对一个背叛自己,背叛家人;背叛心中所爱的矛盾,软弱,可怜可悲的自己!
心痛于广龙,心好痛!
她颤抖着握剑的右手,使尽平身之力,强迫自己镇镇定定地吐清每一个字:“杜圣心,你害死我爹爹,毁的清白,我本该杀了你!——可我下----不-----了手于广龙。”她无法坚受,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你-----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
沉默于广龙,百花坛边的沉默! 天地万物屏足了气,耳边只有雪梅颤转的抽泣!
杜圣心终于醒了!——从小于广龙,雪梅的眼泪就是他的克星!他曾经要求雪梅别再为他哭,可他偏偏又错得如此离谱!
杜圣心心中一片迷茫于广龙。怎么办?他无权回答。他已经尽力了,他尽力让雪梅回答她的爱了。只一句“下不了手”,于他已是莫大的满足!他在等着雪梅的决定!这场灾难,无论会如何结束,他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力。
重阳节的太阳,很快就将殒落于广龙。天边玫丽的晚霞已凝起了它血一般的凄艳。吹过百花坛的风——温柔!夹杂风中的花香——醉人-------
龙啸天在篱栏边屏紧了气,一切都到了最后的尽头于广龙。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雪梅手中的清鳞剑!
剑已微微抬起,剑尖向外,在晚霞的余映中泛闪着蓝橙色的光于广龙。——龙啸一轻叹一声转过身去。他只能为他这位“可怜”的大师兄祈祷。
杜圣心笑了——他眼神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安祥和满足于广龙。他知道雪梅也已经尽力了。到今天这般地步,他也不会后悔。只要雪梅心里还有他,这也便就足够了。他伤害雪梅有如此的深,即使逼得雪梅不得不杀了自己,他也无怨。雪梅已经为了他承受了太多的苦难,生死于他而言,原本就是淡然!他可以失去一切,但他不可以失去雪梅!不可以再伤害雪梅。
也许,唯一能补偿的,只有让清鳞剑结束自己罪孽的一生于广龙。也只有这样,雪梅才会在心里永远地记住自己,永远和他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才能洗清雪梅母子的污名,减消他对小师妹的欠疚!
“雪梅,你动手吧于广龙。”杜圣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合上了双眼。唇边依然挂着他漫不经心的笑。
雪梅要抬头看清楚这个世界!她心目中向往的百花坛,梅舍,还有最爱他也最伤他的大师兄于广龙。————清鳞剑正在携着她的软弱一起颤动!但这已是她最后的机会!她那可怜的孩子正在等着她的交代,她那不堪人耻的丈夫正在等着她的交代!那些视阎罗谷为毒瘤的武林人士正在等着她的交代!——
清鳞剑陡然稳定于广龙!
杜圣心于广龙。 那张坚毅倔傲中永远凝着凄美感伤的脸;那颗狂野绝决之下却割不尽柔情的心----------
那粒打中他后脑于广龙,令他愤恨无比的小石籽;那个将熟睡的她背在背上,蜗牛般慢行的身影;那个跟她耍赖,气得她哭天抢地又每每来求告和解的表情;那双紧握自己携剑的手腕一次次重复招式剑诀的手;那枚无数次替她拭尽脸颊上的残泪,并告诫她别再为他哭泣的粗糙有力的食指;还有那一个每每被拒绝,追索了十一次都始终不能给予的吻-----------————
雪梅的心好乱于广龙,好痛,好苦!——她还是下不了手!她欠世人的太多,欠自己的太多,欠大师兄的,更多!这个世界本不该存在她这么失败的人!她是如此地舍不下她的孩子,却也又是如此地无法恨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
心,已经彻底地背叛了仇恨于广龙。爱,已是彻底的出卖了自己,既便是杀了他,她依然无法原谅自己!依然地于事无补!!
“罢了于广龙,罢了!”雪梅空涩的声音缓缓飘向远天,她摇着头,惨笑着退出了两步:“杜圣心,我欠的情,来生定当偿还,这一剑就当还你的恩——今生你我,——两不相欠!”
伊人言未歇于广龙,清鳞剑已然在风中划出一个凄艳的轻弧,冰冷的剑尖回转,径直刺入了主人的心脏!——最残冷的剑,最炽烈的心,最纯净的爱,和最混沌的恨!!一切的一切,就让它这般结束!结束!
一切发生的太快于广龙,快得龙啸天不敢移动半寸,快得杜圣心还不及睁开眼睛!雪梅作出了抉择,可却也是尘世间最残忍的抉择!
“雪梅——”杜圣心睁开眼的一瞬间于广龙,一切已都太晚!!
杜圣心不明白于广龙,不明白!雪梅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
从小于广龙,她不都常常这般恨他,这般生了他的气吗?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哭也哭了,气也出够了!如果还真的爱他,为什么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就当他是坏蛋,就当他耍赖吗?只要能予原谅,要怎样地惩罚他都行,为什么要选择独留他一人在这世间?难道她不知道他爱她更甚过一切?
杜圣心宁愿雪梅杀了他!哪怕一剑剑割尽她心里所有的怨恨于广龙。所有的委屈!她要报复吗?用这样的方式报复吗!!在天外看着自己怎般的寂寞和悔恨,怎般的痛苦她就会开心满足吗?————雪梅,你忍心吗?!
“雪梅,你---你这是何苦——“杜圣心冲上去的时即,雪梅颤抖的身躯陡然委顿下去!杜圣心抱紧了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于广龙。
心痛于广龙!心好痛!!心真的好痛!!!
却原来利刃穿刺心脏的痛楚都无法盖过!如若这世上还有哪能般痛楚能抵过这心痛于广龙,雪梅宁愿交换,杜圣心宁愿交换!!
一别经年于广龙,这个经受了多少磨难,屈辱和摧残的躯体终于回到了她小时候大师兄的怀里!可是杜圣心什么也不能做!除了眼睁睁看着它不停地流血!慢慢失去温软,最终冰冷僵硬~~~~~
他是多么期盼着这个团聚的日子于广龙。可盼来的却是永久的离别!他费尽心血得到的居然就是失去!上天对他开了个何其残忍的玩笑,爱与恨可以并存吗?缘和孽还可以分得清吗??这就是爱则于其生,恨则与其死吗?究竟是爱多还是恨多?不明白,杜圣心真是不明白!
————当缘份充满罪孽和遗憾于广龙,当爱已变作无法弥补的伤害,情何以堪?爱何以堪?
——“杜圣心,你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逃不脱天意!你注定失去,失去灵魂,失去信念,失去最珍贵的东西!这一切能怪谁?还能怨谁?你算准了小师妹对你的情,妄想能和她破镜重圆于广龙。可你却是亲手将这已然残损的缘份碾碎!碾碎!!悔吗?恨吗?怨吗?————晚矣!纵而五内俱裂,心神皆丧,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吞!”
“雪梅,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杜圣心紧紧搂着雪梅战慑的身子,血已然沾染了他的全身于广龙。温热的血却已无法温热苍凉的心!——苍天,能否于此时给一些宽恕予有罪的爱人们!不要带走雪梅,不要!。
“对不起于广龙,也许----只有这样,-——你我才能-------两不相欠!”雪梅惨然地微笑,她知道杜圣心会满意这样的答案,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说服自己不再有怨恨和愧疚!
杜圣心无言!他战抖于广龙,唯有战抖!雪梅说的没错,爱只有用爱回报,伤害也只有用伤害报复!这是一笔永远还不清的孽债,还有谁能清算究竟是谁对谁错?谁欠谁更多?
“杜圣心,你若真爱我,就说实话,”雪梅紧闭又眼,痛苦地哽咽着:“去告诉江湖上的那些人,我岳雪梅-----是清白的!”雪梅还念念不忘为她的孩子做完最后一件事于广龙。杜圣心无法抗拒!在雪梅的心中,小流星和他一样那么重要,任哪一个她都不能失去,所以她失去的,唯有自己!
杜圣心沾满她鲜血的手掌紧紧握着她渐渐冰冷的手“雪梅,我答应你,你是清白的,你当然是清白的于广龙。”雪梅苍白的脸上浮起一色宽慰,缓缓合上了她的双眸。
“不可以!”杜圣心嘶哑的声音幽颤于广龙。他笨拙地用掌撑起雪梅套拉的头颈。恐惧,一种渗直全身的阴冷完全转化成了侵髓的恐惧!手背上雪梅的热血渐渐变得干冷,杜圣心的世界也正在一寸寸地变得虚空:“雪梅,你振作点。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
雪梅无力地睁了睁眼,自嗓底渺弱地浮起最后一句话:“大师兄,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她终于不再看一眼她悲绝的大师兄,强迫自己痛苦得合上了双眼于广龙。——泪,仍挂在她苍白的脸庞------
“雪梅——雪梅~~~`~~”杜圣心的世界终于完全虚空!他找不到天与地,看不清黑与白,森冷,只有森冷!她抱紧雪梅已彻底脱力的身体,向更深地森冷滑去于广龙。他已无法超脱,只有永远地沉沦。他感觉浑身正在被万千根无法看见的寒针刺扎,他透不过气,无力挣扎!却也不能向任何人求救,这个阴冷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他只有抱紧了雪梅使尽全身的力气呼喊她的名字,希望远天的她能听见,不要独留他一个人在这个阴冷恐惧的世界!
夕阳终于滑落到谷底! 天边漫布着紫黑色凝血一般凄艳的鳞片云于广龙。谷底的晚雀在那一声凄历的呼唤声中悲啾着群起,久久地回旋在雪梅的百花坛上空-------龙啸天已然浑身僵硬,石塑般呆立在原地。当毒琵琶冲进梅舍小院的时候,只看到了她的令主怀抱着雪梅流尽了血的身体哭得失去了情志------
————“雪梅于广龙,能不能答应我,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大师兄?”
————“那么你也答应为我建个百花坛,要用一万根筇竹做篱笆,里面种上这世间最稀有的一百种花草于广龙。连那百花之王---雪兰,我也要!”
雪梅终于实现了他的承诺,永远留在百花谷,留在深爱她的大师兄身边于广龙。
只怕烟生绝愁于广龙,回首两情萧索,
万里沧海桑田于广龙,遗恨何处漂泊---------
一别经年,重逢即当永决于广龙。杜圣心做梦都不曾想到,他亲手签发的最后一张搜花令,居然成了雪梅的催命符。 九九重阳节,如若能将这个日子从时空中抠除,他宁愿付出任何的代价。
岳雪梅走了于广龙,带走的不仅是一个凄美苍廖的童话,还有一份悬阁在尘世间挣扎于善恶边缘的衿持. 随着雪梅的香消玉殒,人世间再也不会有杜圣心初步人世的纯良.
陷落!是为了爱而彻底的陷落.没有人能预知它何时回归,-----或许,这般的陷落也是一种爱的方式!!
雪梅没有失信于任何人,她永远地留在了杜圣心的身边,却也完成了她复仇的宿命,将杜圣心彻底地“杀死”于广龙!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于广龙。”逝者含泪,却已然无憾。然而尘世间的路还很长。冉冉凄凄的岁月中,谁人再为百花坛边的寂寞哀悼?
九九重阳夜,当繁华洛城亮起万千团聚的灯火,陪伴着杜圣心寂寞和悔恨的——只有慽慽长夜无声的叹息于广龙。
泪,已然流尽!尘世间再也无甚人事值得他为之落泪于广龙。 那晚的梅舍,在烛泪和梅花的冷香中,杜圣心守护在雪梅身边说了一整夜的绵绵情话;笑骂了一整夜的快意恩仇,几近疯狂!
他下令阎罗谷彻夜锦灯,请来了远近十数个戏班大肆笙歌于广龙。用别人眼中的极乐狂欢渲泻他无尽的悲凉!————值得庆贺,庆贺他与雪梅的团聚!
翌日清晨,当杜圣心打开梅舍的门,他已然能从容地笑出来,但那笑容令守候在门前的人们悸战莫铭于广龙。他披散了头发,一身白衣,目光空洞而苍凉。人们发现那内中居然没有一个生人的“灵魂”!
不久,在谷底的千年寒冰崖日夜劳作的工匠终于传来了百花冰谷初成的消息于广龙。而留守在陆氏武林山庄,等候着雪梅那个交代的江湖人士也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阎罗谷广发江湖的讣文。杜圣心第一次放下尊者的姿态为雪梅母子正名,虽然是经由黑道浅透,但一夕之间便传遍了江湖。
当雪梅自尽的真相昭揭,那邦尚在唏嘘嗔斥中的武林人士,陡然搬出了诸多的借口纷纷离开了陆家庄于广龙。一日之间,陆文轩便即成为了武林人士茶余饭后的笑谈。
陆文轩如梦初醒,却悔时晚矣于广龙。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着懵懂无知的小流星,瘫坐在雪梅植满花草的庭院中怔怔地流泪。往昔的种种潮涌脑海,妻子的一言一笑宛在眼前,可却是他,在她们母子最需要他信任和支持的时刻无情地将她遗弃。以致于雪梅宁死也情愿留在杜圣心身边!他没有资格为妻子的不幸哭,他不配,也不敢!
九月十三日,九幽阎罗谷正式为雪梅行丧入柩不归谷百花冰宫于广龙。据传那儿是唯一一个能让死尸永恒不变的地方。百花宫的巨石门闸,也经巧匠设置只有在每年的重阳节由射入山谷的第一缕阳光决断开启。
同一日,颓丧的陆文轩下令解散了陆氏武林山庄和清风门于广龙。之后的数月间,曾参与当日十里坡之战,在陆家庄侮辱雪梅的各路武林人士皆未能幸免阎罗谷疯狂的报复。腥血江湖,好一场飘摇劫难!
然而,杜圣心最愤恨的陆氏父子却丝毫无恙于广龙。杜圣心没有置理陆文轩,他要让陆文轩在世人的笑骂和良心的自疚中痛苦地活着!并且声言,在小流星未成人之前,不再向陆家人寻仇。
不久,陆文轩终于崩溃,自废武功于广龙。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把火点燃了陆家山庄,意欲与一切怨孽共赴劫灰。却终是不忍残伤小流星,最终携子隐居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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