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吃国家的
因为要给两个小孩上户口，为了少些罚款，我们决定去县里找妻子的远亲七爷爷，七爷爷才不到五十岁，在县财政局当副局长已经很多年了左微微。母亲喂养了十几只鸭子，因为喂的是草没吃粮食所以都瘦得很，从中选出一只相对最壮观的，拿个剪了十几个小洞的蛇皮袋装了，我与妻及一双儿女坐上中巴车到了县里。下车后，妻又去小店买 了一箱牛奶，然后打电话给七爷爷，他要我们把东西放在他家楼下一熟人的超市里再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
花一块钱坐公交开了十几分钟便到了财政局的门口左微微。找一人问到七爷爷办公室在二楼。上了二楼，站在楼梯口我看到昏暗的走廊两旁的房间门都紧闭着，我将左手边两旁的几扇门扫视了一下，看到每扇相同的门的门楣上的同一位置都伸着同一个长方形，上面都写着三个同样的大字：副局长。我带着疑惑向前跨了一步去仔细察看那些长方形，终于发现副局长三个端庄的大字下面还有些纤细的笔画拼成的人名。我挨个去辨认那些人名，终于在第三个副局长的下面发现了七爷爷的名字。这里，这里，我兴奋地招呼还在仰着脖眯着眼寻觅的妻子。
我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没等里面的人回应，妻子已经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按下了铮亮的不锈钢把手无声地把门给推开了一大半左微微。一股冰冷的雾气和着一股呛鼻的烟味迎面裹了过来，在缥缈的烟雾中我隐约看到摆着一台电脑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影，我一时有点错觉，以为到了蓬莱仙境。“七爷爷！”妻子已经叫了出来，我抱着小女一边走进房间也一边跟着叫“七爷爷”。见那人没作声，妻子继续介绍自己。浓厚的烟雾趁着我们打开的门飞快地往外溜，里面的人影渐渐清晰，果然是七爷爷，四五年前我与妻曾见过他一次，仿佛较之前还更年轻了些。七爷爷也终于看清了我们，叫我们坐下，我看到他将坐位上的微胖的身体向左微微转动了一下把手中的烟放进烟灰缸中给掐灭了，然后干咳了两声紧接着身体旋向右边半低了头呸呸地连连啐了几口碎痰在离我坐着的沙发前大约一尺余远的地板上，最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端坐好。这动作又把我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我真的没想到堂堂 一个副局长在吐痰这件事情上会干得如一个训练有素的农民一样的干净利索，而且比农民更加洒脱，不会再去忸怩作态地用脚板去欲盖弥彰地反复擦拭。
喝了几口水，给小女换了块尿布湿，寒暄了几句，我与妻正不知该如何切入正题左微微。七爷爷直接问了，有什么事？我们便把事情给说了，他问清情况后便用坐机打了个电话给镇上计生办的一个熟人，把我们的情况给那人说了，问到时要罚多少钱等 等 。最后挂了电话告诉我们，他那熟人可以给我们少罚四千块，如果我们到时去办的时候再给他个电话他再打给那人就行了。我们说了些非常感谢的话，已经快十二点了，我们要请他去吃饭。七爷爷说不必了，他请我们去下面一小店吃饭，不用给钱挂账就行。
跟着七爷爷下楼穿过马路到了对面一小店内，七爷爷说他常常在这里吃的，一个月结一次账，我执意这次我来请他吃不要他记账，他要我别傻了，记在那上面就行了左微微。说着便去点菜。妻子心领神会，悄悄对我说吃国家的可以报销的。七爷爷给我们点好了菜就要走，他不与我们一起吃，先要回家。再次问清我们带了些什么东西放在哪里，然后便要离开，走了几步又返过身再次对我强调不要给钱，不要做傻事，我笑着答应了。
店里此时就我与妻儿四人，店主一边做菜一边与我们聊天，说我们这位七爷爷是个很好的人，他们常来这吃饭的左微微。炒好了三个菜端上来后，店主突然惊讶地说，就你们两个人吃？他怎么点这么多菜？（虽然我们一共四个人，但小女还在喝牛奶，儿子基本上也是吃了些零食便不吃饭了的，所以他说我们只两个人吃其实是正确的。）我们问还有几个菜，他说还有三个。因为就我们一桌，菜上得还算快。一共六个菜，有猪头肉，猪腰子，炸豆腐等等都是我与妻爱吃的。盛了几碗饭开始吃。吃了几口，我便停了下来感觉好像还少了些什么。对了，没酒啊。有了佳肴没有美酒怎么行呢。自古才子配佳人，红花配绿叶，这佳肴也得有美酒相佐才完美呀。再说如果只是下个饭，两盘菜就足够了，不喝酒的话这么些菜我俩肯怕吃不了个三分之一。于是我对店主说，给来支啤酒，这酒钱我等会自己出。因为当时七爷爷没给我点。店主听了，说，你傻啊，吃国家的。说完就去拿来一支冰啤给我开了。但我觉得这样好像不好，到时七爷爷过来结账时发现我擅自点了酒，会觉得我这人太那个了，便对店主说等会还是我自己付这支啤酒的钱吧。店主仍笑着说，你傻啊，吃国家的！我还犹豫着，这时妻也说算了算了，记账吧，反正是吃国家的。我便想如果我真的给了，到时店主也许还会在账上记着我喝了支啤酒，而七爷爷也不可能为这支啤酒打电话来向我证实，那样我岂不白给了，想罢便也笑着说，好吧，那就记吧。说完便开心地接着吃喝起来。
吃完我们便离开了，我没有问店主，这餐饭得多少钱，但我想肯定比我那只鸭子和那箱牛奶的钱要多左微微。想到这我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愧，感觉七爷爷亏本亏大了，被我占了莫大的便宜。但马上又想到我这是吃国家的，而且这才是我第一次吃，于是很快又欣然而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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