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N大是本城唯一一所大学,也许我这样的说法不严谨,因为在这个城市里还有一个广播电视大学蒋美丽。但我没有把这样的大学也看作真正意义上的高等学府,像这样的学校,大凡像样一点的小县城里都有一个。只有N大,在全国的大学里面还算小有名气一点。我就在这所大学里读书,一眨眼的工夫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前我填写报考志愿的时候,开始并没有想着要报N大,我想报一个好一点的大学,爸爸妈妈也希望我能到一个大城市里去读书蒋美丽。我们这一级算是很幸运的,国家教育部在我们这里搞试点,先知道成绩再报考志愿。我的成绩高出本科分数线三十多分,我觉得完全可以报考北京或者上海的高校。

  可我的班主任不同意,他说你的成绩虽然是不错的,但今年考生的分数普遍高出往年,其他学校的考生可能比你还好蒋美丽。再说读大学不能只看大学的名气,主要是选一个好专业,你的强项是学中文,这也是你的爱好。还是报本省的N大吧,我就是从这所大学毕业的,这所大学的中文系在全国都很有名气。

  我很崇拜我的班主任,他讲课的样子让我着迷(但还没有迷恋到要产生故事的那种地步,这一点可能会让你们失望)蒋美丽。我觉得他的脑袋里装满了智慧,随手拈来的都是趣味横生。他做了我们三年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我很相信他。

  我被N大中文系录取了,而且是第一批志愿录取蒋美丽。我如愿以偿地读了汉语言文学专业,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个结果。我很感激班主任老师的指点,要不是他我可能就填报北京的那所高校,那样我就有可能会被调剂到别的专业里面去。

  只是在后来,我才想到班主任之所以让我报N大,可能是因为我就读的那所中学是三类学校,那一年学校只考上了五名本科,他们要做的有把握一点蒋美丽。

  来到N大以后,我发现这是一所很适合读书的大学蒋美丽。N大在离家二百里地的一个小城市里,学校像一个园林,安静地蹲在小城的边缘,宛如一个离群索居的孩子。这里没有都市的喧嚣,甚至有一点乡村的恬静与静谧。这一点很像我的老家。

  我不喜欢都市蒋美丽。上大学的第一天我就听见宿舍里的人埋怨N大的偏远,她们说大学怎么离市里这么远,购物都不方便!她们都是城里人,穿着打扮比我要讲究得多。尽管上大学之前妈妈特意到镇里小裁缝店给我做了一条花格格裙子,可和她们比,我还是显得寒碜的多。好在上大学的新奇,冲刷掉了一点点我的自卑。

  我知道我远在乡村的家庭远远不如她们,她们是生活在城市高楼里的吃国家粮食的人蒋美丽。而我的父母都是农民,他们要吃自己种的粮食,爸爸见缝插针地利用从土地刨食的间隙到处打工。为了支撑我们的家,他就像一只不停劳作的工蜂。

  妈妈要照顾妹妹,还要帮爸爸做活蒋美丽。村里人都说我们姐妹长的俊俏,像妈妈一样。其实我心里知道,如果不是劳作,妈妈比现在要年轻漂亮得多。爸爸说妈妈嫁过来的时候惹得全村的男人都嫉妒的眼红呢。

  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蒋美丽。我没有别的选择,为了自己的将来,也为了我的父母。

  所幸我的成绩一如既往的好蒋美丽。从踏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像高中那样狠命学习,我想赶紧读完大学,早一点找到一份工作,缓解一下父母的压力。可是,学校和系里的老师都鼓励我们考研。

  形势发展得真是太快了,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本科生很吃香呢,想不到还没等到毕业,本科生遍地都是了蒋美丽。想想也是,我们本身就是扩招的一届,现在是“本科生不如狗,硕士生遍地走,博士生有混头”的年代,也是考研没商量的年代。

  考吧,我打消了找工作的念头,踏上考研的漫漫长途蒋美丽。我不怕考研,我担心的是考研之后会怎么样?同学们说,以后的形势是:考完大学考硕士,考完硕士考博士,考完博士考斗士,考完斗士考壮士,考完壮士考烈士!

  如果真是这样蒋美丽,那怎么办呢?

  之二、

  辅导员和我们一个星期也见不上一面,他好像永远处于忙碌紧张的状态蒋美丽。他曾经在一次班会上给我们说过,像他这样本科毕业留在学校担任辅导员工作的人压力都非常大。我想也是,我的中学语文老师都是本科毕业的呢。说起来我们的这位不算敬业的年轻辅导员还算是有些本领的,不然他怎么本科毕业就会留校呢?

  听她们说,即使是四年前留校也很不容易,不但能力要强,而且学校里一定要有人才行蒋美丽。辅导员也是N大中文系毕业,一直在学生会工作,后来当上了学生会 ,和学生工作处的处长混得很熟,所以有留校的机会。我还听说,辅导员的女朋友就是学校一个党委副书记的女儿。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留校还不是小Case。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们辅导员叫川端蒋美丽。这个名字有点像日本人。辅导员说将来要是有个儿子,就叫康成,他们父子俩站在一起就是日本一个大文学家。

  我发现表情严肃的辅导员还是有一些幽默感的蒋美丽。

  这天我和隔壁宿舍的章兰一起去办公室找他,想询问一下考研的具体事宜蒋美丽。章兰是我大学四年唯一一个可以算得上好朋友的女孩。她家也是在农村,我们俩在一起有许多共同语言。和我一样,章兰也不喜欢自己宿舍里的人,她说她们都是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而我们,是生长在野地里的稻。

  章兰有时候很能说出一些类似于诗歌的句子,她适合去做诗人,如果她能静下心来写诗,说不定中国诗歌就有希望了蒋美丽。

  章兰很喜欢文学,但她只是停留在阅读、评判的层面上,她从来不写,除非为了完成教授们的作业,没有办法了才写那么一点文字蒋美丽。但就是这些文字,还不断地受到那些教授们的表扬。她是班里唯一一个可以和我同时受到老师们称赞的人。我和章兰在一起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我知道,章兰要么不写作,一旦写作她也许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作家。

  那天辅导员不在,和他一个办公室的两个女老师说他去团委开会了,过一会儿才能回来蒋美丽。我们只好退出来。下楼梯的时候,章兰说那两个女老师穿的衣服是一个牌子的,雪人,名牌服饰。

  我告诉她,我的一个老乡在数学系教书,听她讲N大的福利很好,尤其是中文系,有的是钱,买个衣服什么的是常事儿蒋美丽。

  章兰不语蒋美丽。

  在办公楼的门口,川端迎面走来蒋美丽。我和章兰走过去,说刚才到办公室找你了,你不在。他笑笑,说共产党的会就是多,这不还没开完我偷跑出来了,你们俩找我有什么事?

  你不是鼓动我们考研嘛蒋美丽,想听听你的具体意见,我和章兰都想考,但不知道考哪里好?

  专业方向定了吗蒋美丽?

  就是汉语言文学了,要么是现当代文学要么是文艺美学蒋美丽。

  你们想考同一个学校蒋美丽?

  我和章兰点点头蒋美丽。

  川端抬起头望了一会儿天,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蒋美丽。我抬起头看看,发现今天天空很蓝,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真好。

  想了一会儿,川端说你们干脆就考我们学校吧,N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还是很好的蒋美丽。再说考我们学校把握也大一点,和导师沟通的机会多,在专业课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导师都喜欢自己学校带出来的学生,这样一来你们只要学好公共课就行了。

  其实我早就料到川端会推荐我们考N大,一方面是他说的这些原因,另外N大的实力确实很不错,中文系有在全国都很有名气的“四大金刚”(四位研究生导师)蒋美丽。一入大学我们就听师兄师姐们吹嘘,说这“四大金刚”可了不得,都是大师级的人物。他们都是在1957年反右派期间下放到N大的知识界精英,本科生一般领略不到他们的风采(这四位导师年事已高,最年轻的也近60岁了,一般不给本科生上课,即使是带研究生,系里也各自给他们配了助手)。听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教授们谦虚和他们的年龄问题,N 大可能早就把博士点拿下来了。

  现在“四大金刚”只是在家里给研究生上上课,据说这四位老先生至今还保持着中国早期大学讲课的习惯,有的讲课时手里要端着一个大烟斗,有的旁边要放一个红泥茶壶,总之,这些现代大学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他们都可以做蒋美丽。

  幸运的是,我们还有机会做他们的关门弟子蒋美丽。

  之三、

  时间不多了,明年一月份就要考试,满打满算还有半年的时间蒋美丽。虽然我的专业课还算是不错的,但考研的竞争力很大,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挤下独木桥。我不得不开始了又一次的“高考”。

  学校的风景其实很美蒋美丽。

  刚入大学的时候发现大学里的一切都让人迷恋,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就厌倦了大学的平静,开始“离骚”起来蒋美丽。人家都说大学四年的心境可以用鲁迅的四部作品来概括,大一是《呐喊》,大二是《彷徨》,大三是《伤逝》,大四就剩下《朝花夕拾》了。

  我们现在正好处于《伤逝》和《朝花夕拾》的过渡阶段,内心里已经有了些许悲凉的意味蒋美丽。看着校园的每一处风景,到处都有自己留下来的影子。一想起自己的大学生活就要结束了,止不住的悲凉就泛上心头。

  这样的心境,更加坚定了我继续留在N大的决心蒋美丽。

  为了考研,我打算暂停和金阳的亲密接触蒋美丽。

  金阳是我的老乡,因为这层关系,让他有了接近我的理由,他没有任何争议地成了我的男朋友,地位牢不可破,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蒋美丽。

  我动员他考研蒋美丽。他犹豫,他说爸爸妈妈需要他赶紧工作,他的负担很重。他曾经告诉过我他家里还有两个小妹妹,背朝黄土面朝天的父母从土坷垃里得不到足够供养他们兄妹三人的钱。

  大学毕业以后我必须工作!金阳说这句话时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蒋美丽。

  我没有办法说服他,他一再强调他和我不一样,他说自己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必须要负责任蒋美丽。我喜欢他就是因为这一点,金阳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男孩,他虽然和我一样从小在泥土里摸爬滚打,可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农村男孩,他的皮肤白皙,谈吐优雅。他和班里那些城市里来的孩子打交道一点也没有什么障碍。他是我们的班长,现在已经当上了学生会 。

  在我和章兰眼里,金阳是在这所大学读书的所有乡下人的楷模蒋美丽。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成为我们的班长,又一路顺风地当上学生会 。不但成绩优异,而且能力突出。尤其是他的口才和文章,在N大算得上是一个首屈一指的人物。

  金阳大三的时候,兼职作了学校主办的一家公开发行的杂志的编辑,老总为了联系方便还专门给他配了一个精致的传呼机蒋美丽。在九十年代初的N大,腰间挂一个嘀嘀作响的传呼机也算是一个别致的风景,更为重要的是,这样的风景大部分只能出现在那些城里人身上。

  金阳的胆子很大,他第一次约我的时候就想拉我的手,把我紧张得半死,想跑,忍住了蒋美丽。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没做出任何反抗,老老实实地被他抓了个结结实实,真丢人!

  认识他是在老乡会上蒋美丽。

  N大有这样传统,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最忙碌的除了那些负责接待工作的老师同学以外,还有这些可爱的老乡们蒋美丽。他们非常耐心非常细致地到每一个新生宿舍里询问每一个新同学,寻找自己的老乡。

  我可以告诉你们,在N大,最早给我们做大学启蒙工作的人不是辅导员,也不是学校领导,而是我们的老乡蒋美丽。除了班会以外,最早给我们这些刚入校的新生召开的会议是老乡会。

  其实说是老乡会,也是“相亲会”蒋美丽。老乡们互相认识一下,那些对上眼的男女生说不定就处成了朋友。就是在这一次的老乡会上,金阳和我对上了眼。

  蓝蓝的天空下,青青的草地上,一群远离故乡的年轻男女让自己的心灵自由飞翔蒋美丽。

  金阳坐在我的旁边,这个看上去有些羞涩的男孩一直低着头蒋美丽。给我们布道的是大二大三的男老乡们,我感觉身边的这个羞涩男孩不想搭理他们。他悠闲自得地摆弄着屁股底下的盛开的一朵小花,我一直在用眼角偷偷观察他。

  老乡们在向女孩子们布道,传授大学里要了解的一切蒋美丽。在说到要全面发展加入适合自己的社团时,金阳突然蹦出了一句:请问,怎么样才能加入学生会?

  老乡愣了一下,脸红红的,说我们几个都不是学生会的人,你如果要加入,必须在系里担任职务,只有系里推荐才有机会加入学生会蒋美丽。

  金阳不说话,看看我,小声说,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呢,连学生会都没有加入蒋美丽。我笑了一下,觉得这个男孩有点傲。这样的人在大学里也许会吃亏。但看他的样子,又自负得踌躇满志,他是个有头脑有想法的人。

  果然,一个月以后他做了我们的班长,两年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学生会 蒋美丽。

  金阳当上学生会 的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给了他蒋美丽。我们在学校东门的小屋里完成了一对恋人最后的仪式。说实话,那天我很痛,尽管金阳很温柔。

  我本来不想在大学期间就和金阳同居,可金阳说N大几乎所有的恋人都实现了这个梦想,为什么我就不能?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很委屈蒋美丽。

  我不能回答他蒋美丽。老实说我的思想并不保守,我能接受和男友同居的要求。但我有些犹豫,我怕一旦有了开始,我就止不住。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散我的精力。

  金阳不愿意蒋美丽,他问我是不是不相信他,是不是不爱她?

  我没有主意了蒋美丽。

  在我犹豫的片刻,金阳进入了我的身体蒋美丽。他一直骑在我的身上,其实在这之前,除了这个,该做的他都做过了。

  疼痛的那一瞬间,我想我完蛋了,这辈子要跟定这个在自己身体上奋力劳作的男孩了蒋美丽。

  可是现在,我必须和他分开一段时间,考研是头等大事蒋美丽。

  之四、

  这是一段不亚于高考的日子,随着考研日期的临近,我和章兰就像被困在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蒋美丽。这种倍受煎熬的滋味也许只有亲自体验过考研的人才能知道。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昨天这个城市还落了一点雪花呢蒋美丽。雪花很小、很细,差不多像雨点。我开始的时候不相信是雪花,等它们真真实实地落在我的脸上了,我才感觉出来这真是冬天的小精灵。

  我喜欢雪,喜欢下雪的日子蒋美丽。如果在往常,我早就拉着金阳到野地里去疯一疯了。可是现在,我只能安静地呆在图书馆的一个小角落里,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漫不经心地望上一眼。

  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我感觉自己的皮肤在悄无声息地衰老,对外界所有的感应都变得特别迟钝蒋美丽。

  章兰也是,她说自己的身体最近竟然变得没有规律了,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特别多,弄得她心烦意乱的蒋美丽。

  我还没有悲惨到她那个地步蒋美丽。我的好朋友总是如约而至。我能猜出来是因为什么,这要感谢金阳,他很有规律的要求让我的身体很能适应突如其来的改变。自从把身体彻底交给他以后,我的身体就变得特别有条理起来。这大概可以作为从女孩变为女人的标志。

  我由此推断章兰还是个处女蒋美丽。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一直信奉她妈妈的教导:不到嫁人的那一天千万不要和男孩子睡觉!我想这也许是天下所有母亲对女儿的嘱托蒋美丽。

  妈妈在我上大学的前一天晚上,一直坐在我的床头蒋美丽。要带的东西早已经准备好了,包括手纸、卫生巾。妈妈是一个非常仔细的人,他给我带了许多卫生巾,那是她一直喜欢用的一个牌子。她说就感觉这个好,还说这个东西不能只看价钱,关键的是要舒服才行。

  妈妈一直坐在我的床前,爸爸和妹妹都睡觉了,房间里很静蒋美丽。妈妈注视着我,却不说话。我督促她赶快去睡吧。妈妈笑,问我困吗?我摇摇头。妈妈说我就知道你睡不着,想陪陪你。明天闺女就上大学去了,我这当妈的还真有一点舍不得呢。

  我眼角有些湿润,抬头看看妈蒋美丽。她额头和眼角的皱纹不知不觉地又多了,我知道为了我们姐妹妈妈吃了很多苦头。为了要我妹妹,她还被镇上计划生育的人抓了起来,关了好几天,最后爸爸交了5000元罚金才被放回家来。

  爸爸一直想要个儿子,这种压力来自农村特有的传种接代思想蒋美丽。在被计划生育罚了5000元钱以后,爸爸终于放弃了这种努力。我知道妈妈心里肯定会对这个家感到愧疚,她经常在我们姐妹面前念叨:你们要是伢子你爸爸就高兴了!

  我能考上大学,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女儿也可以为父母争光!爸爸妈妈高兴地有些忘乎所以了蒋美丽。就连那昂贵的学费爸爸也是兴高采烈地去筹借,所有的亲戚都心甘情愿地借给爸爸钱。

  如今他们得知自己的女儿要考研究生,更是感觉扬眉吐气,爸爸在村里走路的时候都是昂头挺胸的蒋美丽。

  只是我直到现在还没有把自己和金阳的事情告诉爸妈,我不敢告诉他们我有了男朋友,并且已经……那样的话,也许妈妈会伤心蒋美丽。

  那天晚上,妈妈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闺女,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多个心眼,别和男孩子太亲密了蒋美丽。

  现在蒋美丽,我还能对她说什么呢?

  对面一个男孩在看我蒋美丽。这几天他总是坐在我的对面,一身淡蓝色的羽绒服总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这是图书馆三楼的期刊阅览室,二楼的自习室里人太多,去晚了根本找不到位置蒋美丽。即使早去,也很难找到一张干净的书桌,几乎所有的位置都被提前“预定”了。那上面不是放着一本书就是一个作业本,它们就是这张桌子的主人。

  我发现对面的男孩喜欢看文学杂志,他一会儿翻翻《收获》,一会儿看看《人民文学》,但他只是在翻,很少看见他能细致阅读蒋美丽。

  他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弄得我心烦意乱蒋美丽。我想要是金阳在这里多好,可是他现在只顾忙着学生会的事情,哪里顾得上我。

  男孩大概察觉到了我的不满,对我笑了一下,传过来一张纸条蒋美丽。我满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你好,我是历史系的米族,我的行为如果给你带来不便,还请多多原谅。

  他的字很潇洒,龙飞凤舞,一看就知道练过书法蒋美丽。米族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我想起来了,在校报上经常可以看到这个名字。莫非他就是那个很有名气的校园作家?

  我在纸条地背面写上“无所谓,我已经快习惯了”,把纸条还给他,站起身蒋美丽。我想去叫章兰一起吃中饭,她在隔壁阅览室。

  男孩看了我的话,情不自禁笑出了声蒋美丽。

  我也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这么幽默蒋美丽。

  之五、

  其实以前我还是蛮幽默的,至少在得到那次助学金以前是这样蒋美丽。大学一年级第一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辅导员川端给我们开班会,说学校要登记家庭贫困学生的名单,对特别困难的学生给与补助,我们班给了一个名额。

  我一下子想到了累死累活的爸妈,想报名又有些犹豫蒋美丽。我毕竟还是刚入校的女孩子,怕班里的同学笑话。我本来想上大学以后可以找到一份家教或者其他勤工俭学的方式的,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着落。那些城里人给孩子找家教都想要大三大四的,说我们这些刚考上大学的学生没有经验。

  已经有五六个人举起了手,我看见辅导员川端看了我一眼蒋美丽。他说,同学们不要有什么思想上的负担,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再说也不是你们的原因,如果你的家里确实困难,就报名,名额虽然有限,但我们要照顾最困难的同学。

  他的这些话好像就是对我说的蒋美丽。我终于鼓足勇气举起了手,我知道周围的同学一定都在看我,他们的眼睛里肯定有一些异样的东西。我低下头,眼睛盯着课桌上的一支钢笔。

  几天以后,我的名字被张贴在教室的后面,那是一份公示表蒋美丽。章兰告诉我说我被学校补助了五百元钱。我又高兴又羞愧,我知道班里也许还有比我更困难的同学,他们只是因为没有勇气报名罢了。

  我想去看看那个公示表,白天我不敢去看,到了晚自习以后,我走在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写着我的名字的雪白的纸,我看到最后一句话是:如有疑义,请向辅导员反映蒋美丽。

[非主流小说]非常时期的情爱笔记:蒋美丽

  回到宿舍,我感觉所有的人看我的目光都有了和以前不同的内容,我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就是感觉不自在蒋美丽。

  到宿舍楼后面的水房去打水,一路上碰到许多同学,虽然她们都还是一幅笑脸,可我的心情依然很糟糕蒋美丽。我有些后悔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水房里打水的人很多,我不愿意在那里排队,就顺着水房开着的后门走出去蒋美丽。我们的宿舍在N大公寓楼的最后面,水房的旁边就是公寓通往校外的后门。N大坐落在城市的西郊,附近可以看到散落着分布的几个小村庄,它们让我感到很亲切。

  这是一片田野蒋美丽。如果是春天,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金黄金黄的颜色充斥着你的眼睛。现在田野里只剩下一些过冬的瓜菜,寥若晨星地默默延续着生命。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照耀着裸露着地皮的大地,视线的尽头有一栋小楼,我猜想那是一家公司。

  其实你应该选择去打工蒋美丽。我对自己说。

  那以后,我就成了班里贫困生的代名词,学校有什么照顾川端一般都先考虑我蒋美丽。时间长了,我开始还有的那点羞耻渐渐就遗忘了。我很自然地接受着学校和系里的各种照顾,而且,我还拿到了学期末的奖学金,这样,我的生活费就不用爸妈供应了。

  只是,我的性格变得更加孤僻起来蒋美丽。我不愿意和宿舍里的人谈心,我发觉她们在内心里都看不起我,因为我比他们贫困,我不能穿像他们一样漂亮的衣服。只有主动接近我的章兰,才让我感到一些亲近。

  我只有和章兰在一起才能完全敞开自己,和她谈我的家庭我的理想蒋美丽。章兰总是耐心地听我倾诉,这一点连男朋友金阳也难以做到,在他那里,我不能完全敞开。这个野心勃勃的男孩的精力不在我这里,我了解他,但他不了解我。

  之六、

  考研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蒋美丽。到了填报志愿这一天,我和章兰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就往研究生招生办公室奔。今天是填报志愿的第一天,人肯定很多。N大是这个城市唯一一所可以填报志愿地考点,四面八方的人一时间都想这里汇拢,拥挤的场面可想而知。

  我们虽然去得很早,招办门口还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蒋美丽。听N大教授们讲这几年考研升温,眼前的情景就是最好的事实。考研真是不亚于高考啊。

  好不容易拿到报名表,我和章兰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认认真真地填好,贴上早就准备好的照片,把表格送到了研究生处蒋美丽。

  报名以后,章兰学习开始变得发疯起来蒋美丽。她没白没黑学习的样子让我感到了巨大压力。我们都是报的N大中文系,而且是同一个专业:现当代文学。川端说今年这个专业系里打算招五名学生,还有两个名额是定向培养,需要掏钱上学的。所以我和章兰必须考到前五名,不然就面临着花钱读研的悲惨境地。

  川端告诉我和章兰,在考试之前可以和导师见一面,请他辅导一下专业课蒋美丽。N大的学生他们还是很照顾的。

  这几年N大的研究生招生状况并不是很理想,N大毕竟是一所省属高校,全国有名气的学校太多了蒋美丽。但N大的现当代文学专业这两年还是很抢手的,提前和导师通通气很有必要。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瞒着章兰偷偷和导师联系过,导师叫当自力,在现代文学研究领域是很有名气。

  我让金阳利用他的关系打听出当自力的联系方式,大着胆子拨通了老先生的电话蒋美丽。老先生的耳朵不太好使,让我给他的助手讲。等我说明白了想请他们辅导辅导的意图,老先生的助手笑了,说这个不急吧,你既然想考当先生的研究生,就要好好读书,阅读的范围尽量要广,不要只看一两本书。当先生出题讲究的是一个“通”字,所以千万不要只抓住一本书不及其余。另外,从这几年的考生情况来看,主要问题不在专业课,而是公共课不过关,所以要把外语和政治学好。至于专业考试的重点所在,过一些日子才能确定,所以你不要着急。

  当先生这位助手很和气,也很年轻蒋美丽。

  这都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蒋美丽。

  我不知道章兰是否也和当先生联系过,一个月前我曾经把这些信息告诉过她,但她好像不太重视蒋美丽。也许她胸有成竹?

  章兰其实是很有心计的女孩子蒋美丽。我感觉所有来自农村的孩子都有这样的特点,农民的那种特有的心态和所处的弱势地位,不但让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学会了善于吃苦头,而且还天生具备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章兰从大一到现在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但这并不说明章兰不漂亮,恰恰相反,章兰是我们班少有的漂亮女孩之一,追她的男孩很多,但成功的一个也没有蒋美丽。时间长了,男生们都渐渐远离了这个有些傲气的女孩,有几个过分的男生给章兰起了个“石女”的名字。石女就是打不开的女人,这话在农村差不多就是骂人了。

  章兰对此并不是很在意蒋美丽。她依然故我地保持着自己的那份孤傲,除了偶尔和我在一起谈谈心以外,其余的时间差不多都是一个人在教室或者图书馆看书学习。她的沉默和努力对我构成了一种压力,我有时候甚至把她看作是对我的很大威胁。

  随着考试的临近,我和章兰之间的话越说越少了蒋美丽。竞争这个词语无比真实地横在了我们两人中间,为了考研,我们努力着,沉默着。

  现在,毕业班的同学明显分成了考验和就业两拨,哪一拨都不轻松蒋美丽。

  同学里面家庭背景比较好的都是那些我们所谓的纨绔子弟们,他们的工作有爸妈在罩着,在校园里过的依然是悠哉乐哉的生活,泡女朋友的泡女朋友,喝酒的喝酒蒋美丽。

  没有什么背景的同学全靠自己找门路,抱着系里开的一大堆证明在城市的各单位间游走蒋美丽。也有运气好的碰到招聘记者或编辑的报社、杂志,但他们需要的也都是能写会编的人,被录用的毕竟还是少数。

  汉语言文学这个专业前几年是很热的,社会需求量也很大,但近年来的大学扩招,“生产”了过多的学生,市场渐渐饱和了蒋美丽。

  许多同学不得不联系各地的中学,能到中学里代语文课也是不错的蒋美丽。还有人盯住了考国家公务员这条通往仕途的光明大道,但要求又过于苛刻,能走这条路的人也是少而又少的。至于被学校推荐参加省委组织部调干,到有关部门去的机会,更是十分的渺茫,只有金阳这样的学生干部才有这样的运气。

  说起来,考研还算是一个比较省心的选择,特别是对于我和章兰这些农村大学生来说蒋美丽。

  之七、

  1月12日,研究生入学考试的日子蒋美丽。

  那天,天气很冷蒋美丽。我和章兰早早地起来,到学校小餐厅吃了一顿细致的早餐。从幼儿园小班到大学四年,经历了无数考试的我们,知道考试是一项很能消耗脑力的劳动,早餐一定要吃好。

  考场设在N大的后半区,我和章兰都在第30考场,还是前后位蒋美丽。进入考场以后,我发现正好六十个人报考我们的专业,第30和31两个考场都是。有几个很明显是参加工作的往年考生,有一个竟然都有了白头发了。

  这几年考研大军逐年壮大,大有燎原之势蒋美丽。整个社会的压力都在膨胀,每一个人都感到自己学历太低。考研,考研,考研,全民族都在忙活这一“伟大”工程。

  第一场政治,题目难度一般蒋美丽。我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将客观题搞定,主观题有几个好像在政治复习资料上见过,但我不敢大意,认认真真地审题,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答完。

  我在考试结束五分钟之前交上了试卷,这样可以有从容的时间将试卷封好蒋美丽。封好试卷,在登记表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我长舒了一口气:第一场顺利通过。

  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顶,快12点了蒋美丽。已经有许多人出来了,集中在考场前面的大草坪上,争论着什么。我站在草坪附近等章兰,刚才交卷的时候我看她刚做完,我以为是她写字的速度不如我快。这样的难度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政治这一门公共课不应该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章兰出来了,一脸的阳光灿烂蒋美丽。

  我问她怎么样蒋美丽?

  她笑笑,轻松过关蒋美丽。你呢?

  小case蒋美丽。我抱住了她。

  这时候,我看见从旁边走过来一个男孩,一幅踌躇满志的样子蒋美丽。他看见我和章兰,停了下来,走到我面前,问我:还认识我吗?

  我看他有些面熟,但不敢确定,就摇摇头蒋美丽。

  男孩说我是米族蒋美丽。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在图书馆给我写纸条的男孩蒋美丽。

  这些日子太紧张了,不好意思,没认出来蒋美丽。我尽量说得客气一点,转换了一下话题,问他,考得怎么样?

  米族看看章兰,笑笑,说我是考着玩儿的,并没有一定要考上蒋美丽。不过,政治题目我感觉还是简单了,大部分题目我在考研辅导班上听过。

  提到辅导班,我和章兰都有些失落蒋美丽。我们本来是想参加考研辅导班的,也知道参加辅导班有许多好处,听他们说辅导班的老师往年还猜中过题目呢!

  可是,辅导班的费用太贵了,二十天需要五百元,我和章兰都下不了这个狠心蒋美丽。后来就想了个折衷方案,想方设法地从参加辅导班的同学那里复印一点材料了事。

  米族提出来请我和章兰吃饭,他说中午时间短,最好不要回去休息了,休息不好下午反而没有精神蒋美丽。

  我看看章兰,她没有明显拒绝的意思蒋美丽。以她的风格,应该主动离开才是。

  聊天的时候,我才知道米族报考的是北京大学历史研究所蒋美丽。他的胃口够大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并不准备考上,但北大的气魄还是让我和章兰自愧弗如。

  这一次,章兰一反常态地活跃蒋美丽。我发现她的话突然之间变多了,看米族的眼神也有些张扬。以女孩子的敏感,我猜章兰喜欢上了谈吐儒雅的米族。但米族看章兰的目光里面,似乎更多了些随意与散漫。

  事实上,这个小男孩一直在用心地看我蒋美丽。

  她的目光让我想起了金阳蒋美丽。

  之八、

  考试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是等待蒋美丽。考试成绩要等到三个月以后才能出来,这期间要度过一个漫长的寒假,这也是我们大学期间的最后一个假期了。正因为是最后一个,注定了这个假期比往常要更忙碌。

  我和章兰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通过研究生考试,所以在等待结果的同时,不得不留心一下找工作的事情蒋美丽。

  今年的就业形势很不好,为了做好毕业生的思想工作,不久前系里专门给全体毕业生开了个会蒋美丽。会上张书记说了今年就业的总体形势,希望大家放弃第一次就想找一个理想工作的想法,说要有“先就业后发展”的准备。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先保证有一份工作,个人以后的发展可以先放一放。

  他的意思我们都明白,就想嫁女儿一样,如今的形势是女孩子特别多,男孩子特别少,所以我们就没有了挑选的权利蒋美丽。

  张书记讲完了,李副书记讲,基本上还是重复张书记的那些话,什么不要只盯着重点中学了,普通中学也可以了;什么不要挑挑拣拣了,先找到工作再说了蒋美丽。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李副书记一向就是这个样子,中文系给我们开了好多会,每一次他都是在重复张书记的话,一点创意都没有。

  金阳说这就是所谓的领导艺术,副职永远不要越位,不要抢上司的镜头,否则,就不要在官场上混了蒋美丽。

  金阳对这些事情很有研究,他可能真是一块当官的好料蒋美丽。他已经被学校推荐到省委组织部调干了,有希望在省城发展。不过,和调干比较,他还是想留校,毕竟在高校里做官比社会的大染缸简单一点。

  和往年比,系里今年重视毕业生就业工作力度要大得多蒋美丽。学校已经下了文,一定要做好毕业生工作,否则将直接影响到明年的招生。因此毕业生就业工作实行一把手负责制,出了问题学校拿一把手是问。

  在这个问题上,学校不是没出过漏子蒋美丽。去年这个时候,化学系一个女孩子因为工作问题跳楼自杀了。这件事情不知怎么被省里一家媒体知道了,要对此展开调查,学校为了堵这个漏子,费了好大劲。

  后来我们听说,女孩子本来是有条件留校的,并且化学系也打算把她留下来作实验员,她的成绩很优秀,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蒋美丽。

  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了,没想到公布留校名单的时候没有她,她的名额被另一个女孩子代替了,而这个女孩子是学校某位领导的亲戚蒋美丽。这个幕后的背景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化学系的一个副主任在女孩子的追问下,说漏了嘴,结果女孩子第二天夜里就把自己吊在化学系楼前了,等天亮发现时,女孩子身体已经僵了。

  这样的例子多了去了蒋美丽。每年都会因为毕业生分配问题闹出一些人命关天的大事,除了有这种不公平因素外,还有的是因为谈恋爱问题。两个人不能分到一起,商量商量就一起自杀了。这是前几年的事情,现在基本上没有了,真正还能这样痴情的女孩子在N大差不多要绝迹了。

  毕业生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多得很蒋美丽。哪怕平时很要好的朋友,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脸面了,背后使绊子的龌龊行为也浮出水面。

  有人说检验两条狗友谊的最好方法是在它们之间扔一条骨头,在毕业生的互相争斗上套用一下,就是在它们之间扔一份好工作,结果可想而知蒋美丽。

  在一切都向市场看齐的改革开放的今天,毕业生工作考验学校知名度,考验学校教学质量,也考验学生的综合素质蒋美丽。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些为找工作的而奋斗甚至甘愿献身的的行为也就不奇怪了。

  章兰告诉我蒋美丽,她有一次在宿舍里听到蒋美丽说,她想找个大款包养自己,只要能活得舒舒服服的,她情愿做二奶!做一个牢笼中的金丝雀!

  我知道社会上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但想不到当今的女大学生也会有这样的打算蒋美丽。作为她们的同类,我开始的时候感到很惊讶。后来在金阳的启发下,我想通了,其实对于女孩子来讲,骨子里都是贪图享受和安逸的,她们中的大多数是不愿意为了理想去受苦受累的,再说现在的大学生有理想和抱负的本来就不多。

  想通了以后,对这样的行为我就可以接受了蒋美丽。女人嘛,作为一个弱势群体,身体有时候似乎并不重要,即使重要自己也不一定就能完全把握。

  之九、

  金阳在这个季节变得毫无节制,避孕套用得越来越快,他好像要拼命抓住什么似的,一有机会就缠住我的身体蒋美丽。

  也许他怕我们会和许多恋人一样,一到毕业就会孔雀东南飞?如果真是那样,我没有抱怨他的理由蒋美丽。

  我们曾经商量过,最好的结果是不要分开,我考上N大的研究生,他留校蒋美丽。这样的结果是最完满的。

  我有些担心他会选择另外一条道路,他多次给我说过想到地方上去发展,如果不是家里反对,他宁愿去一个贫穷的乡镇去锻炼蒋美丽。他说要想走仕途这条路就不能怕吃苦,中国的政治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想在官场上混出来,必须选择最苦的地方,那样,说不定会做出一些成绩,还有提升的希望。

  金阳拼命在我身体上劳作的样子,让我有些难过蒋美丽。不是他做得不好,和他同居一年多了,在这方面他很会出新。我只是感到遗憾,如果金阳没有这么大的野心,我们肯定会很幸福。他会选择留校吗?我能顺利考上研究生吗?

  这个寒假是在焦虑和不安中度过的蒋美丽。今年的冬天有些冷,我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寒意,也许这注定会是一个多事之冬。

  开学第一天,章兰说假期中家乡的一所中学和她联系,如果愿意回去可以重点培养蒋美丽。

  我问她重点培养是什么意思蒋美丽?

  章兰说可能就是提供一些优惠政策吧,那我也不愿意回去,除非没有办法了蒋美丽。

  我就笑蒋美丽,说你敢不响应中文系的号召,不是说先就业后发展吗?

  章兰不说话蒋美丽。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选择回去,家乡太穷了,能从那样的一个地方走出来已经吃尽了苦头,如今谁还敢回去?辛辛苦苦奋斗了四年呢蒋美丽。

  我打算给导师打个电话,先了解一下专业课的情况,我感觉自己的两门公共课应该没有问题,只要专业课名次靠前,我就能继续留在N大蒋美丽。

  当自立先生不在家,他的助手接的电话蒋美丽。我说明了自己的意思,他沉吟了半天,说当先生不在,即使在家也不能接电话。这个期间的任何电话老先生都不想接,不过你既然是本校的学生,我就简单给你说一点。你们的专业课已经改得差不多了,但成绩要等到公共课下来以后才能告诉你们。

  我没有想到专业课已经改完了,急切地想了解一下情况蒋美丽。

  可当先生的助手说,这个不能说这个不能说,你们等学校的通知吧蒋美丽。等到公共课出来以后学校就能公布。

  他说完要挂电话蒋美丽,我急切地问老师贵姓?

  他在电话里面笑,说我姓田,叫田野,当先生的助手蒋美丽。

  我赶紧说了声谢谢蒋美丽。电话就挂了。

  看起来没有什么办法了,只有等到公共课成绩出来才行蒋美丽。我开始担心自己,如果公共课成绩不理想怎么办?或者公共课过了,专业课名次不靠前怎么办?一想到这些,我就坐立不安。

  章兰看上去要比我好得多,她总是在有条不紊地做她自己的事情蒋美丽。

  要做毕业论文了,我们又开始泡起了图书馆蒋美丽。有几次,我看见她和那个历史系的男生米族坐得很近,像是在讨论什么问题。心就有些痒痒的,猜想他们莫不是在谈恋爱?

  那天我正在书架上低头翻弄《读者》杂志蒋美丽,一个男孩的声音传过来:你还读这样弱智的杂志?

  我抬头一看是米族,手里拿着新一期《收获》,笑眯眯地看着我蒋美丽。等我确定他是和我说话时,他已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那里本来是一个空位,在我的对面。

  我把那本杂志放回书架,重新拿了一本《读书》蒋美丽。

  米族发现我换了杂志,很兴奋的样子,神秘兮兮地对我说:那种杂志没有什么意思,都是给普通人看的蒋美丽。

  我不理他,这种以自己喜好来衡量别人的人肯定自负得厉害,不要和他们争辩,争辩了也没有什么作用蒋美丽。

  翻了一会儿杂志,想起来今天是和金阳的约定日,收拾收拾书本就离开了图书馆蒋美丽。米族从后面跟出来,说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我回头看看这个卷发男孩,笑了一下,对不起,改天吧,我今天有事蒋美丽。

  米族脸色由晴转阴:我听章兰说你有男朋友了蒋美丽?

  我一愣,看看米族,点点头蒋美丽。走了。

  那一路上蒋美丽,我一直在心里想,章兰为什么要告诉米族这个?

  到食堂简单吃了点饭,就去了外面的小屋,看见金阳早躺在了床上蒋美丽。这一次,我感觉并不好,我一闭上眼睛就把金阳想象成了米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之十、

  毕业班的学生最近一段时间一般不到食堂打饭了,大家都忙着各种名目的聚会,尤其是男生,几乎天天有酒场蒋美丽。

  大学附近很快就出现了一道别致的风景:满大街都是醉醺醺的大学毕业生蒋美丽。四年压抑的大学生活终于在临近最后的时候得到了彻底释放。

  在大学校园呆过的人都知道,大学里消费最高的时候就是毕业期间蒋美丽。有些学生在这段时间花的钱会超过前三年大学的总和,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找工作需要花的钱。

  毕业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校园里渐渐多了一些伤感的氛围蒋美丽。要是你在路上看到那些红着眼睛无精打采的人,那就是毕业生。没错,就是他们,在这样的春风肆意的日子,他们的神态看上去有些颓废。

  这还不是最高潮,等到了真正离开校园的那一刻,你在惊讶于他们的反常行为时,也会被他们的无奈所感动蒋美丽。

  我和章兰一直坚持在食堂里打饭,我们的异性朋友很少,大家聚会一般也不会拉上我们蒋美丽。更为主要的原因是,我和章兰都没有足够的钱来让自己潇洒一回。

  女生比男生好一点,她们的吃喝场合不多,更多的是在一起唱歌、跳舞,唱那种非常哀伤的歌曲,跳一些非常狂野的舞蹈蒋美丽。

  已经是春天了,树叶开始变绿,各种各样的花儿蠢蠢欲动,迎春花迫不及待地迎风怒放蒋美丽。我和章兰在食堂打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今天我们想改善一下伙食。四年了,像我和章兰这样的贫困生过的一直都很压抑很低调,今天,该放松放松了。

  在回公寓的路上,遇到一个满脸胡须的老师,都春天了,他还穿着厚厚的棉衣,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蒋美丽。

  N大有许多这样不修边幅的老师,他们或者留着从来都不清理的大胡子,或者衣着散漫,在他们那里,根本没有个人形象这个文明社会的概念蒋美丽。

  我听见有人喊他田野老师,声音不大,是个女生蒋美丽。她和田野擦肩而过,微微笑着。我心里一阵紧张:他就是那个田野,当自立先生的助手?

  路边有一个厕所,他走进去了蒋美丽。刹那间,我把自己的饭盒交给章兰,对她说帮我拿回去好吗,我去一趟厕所。

  章兰接过饭盒蒋美丽,关心的问:怎么了,来那个了?

  我来不及解释,让她先走了蒋美丽。

  我一头扎进了厕所,确信章兰已经离开才出来,在路边等待田野老师,我想和他谈谈专业课的事情蒋美丽。

  他出来了,边走边甩手,手上的水珠四散开去蒋美丽。我心里怦怦跳个不停,犹豫着却不敢上前。他在前面急匆匆地走,我悄悄地跟着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我只想和他谈谈蒋美丽。我看着他走进一栋白色的小楼,我一直跟着他,看着他打开301房间。

  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叫他,他在电话里说过不能告诉我有关考试的情况,可我真地想早一点知道蒋美丽。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没有勇气去敲门蒋美丽。我记住了他的房间号,咬咬牙走了。

  回头再找他吧,反正还有时间蒋美丽。我对自己说。

  之十一、

  在一次情意绵绵的温存之后,金阳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对不起你,晓华蒋美丽。

  他刚刚从我的身体里解放出来,脸憋得通红,往常他会像小猪一样呼呼大睡,现在他背对着我,说出了这句话蒋美丽。

  凭着一个女人的敏感,我知道金阳背叛了我蒋美丽。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蒋美丽,怪不得最近一段时间他这么疯狂地和我做爱,原来是……

  我不是一个善于表露自己情绪的人蒋美丽,尽管我在内心里想大哭一场,可我还是无关痛痒地问了他一句:为什么?

  金阳不回答蒋美丽。

  我能感觉到他在哭蒋美丽。

  我平静地穿上内衣,如果他还不说话,我就离开这间小屋蒋美丽。

  我对不起你蒋美丽。金阳终于说话了。我背叛了你,和另一个女孩子好了。

  她是谁?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他蒋美丽。

  就是最近,是我们杂志黄主编的女儿蒋美丽。

  我明白了,我见过那个女孩,长得白白净净的,但说不上怎么漂亮蒋美丽。她在外语系,今年大三。

  我不知道金阳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想他肯定有自己的苦衷蒋美丽。他一向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在做出某一个选择之前,他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

  我和她已经无可挽回了蒋美丽。金阳平躺在床上,脸上的泪痕已经消失,他静静地向我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女孩子叫黄静静,是我兼职的杂志社黄主编的女儿蒋美丽。你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在杂志社呆得很晚,黄静静有时候过去,在办公室上网,于是我和她接触的机会多了起来。我开始的时候对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在你考研的那段日子里,她去编辑部的次数多了起来,有时候回去的晚了,就让我送她回家。我不敢得罪她,毕竟是黄主编的女儿。

  一直到了一个星期前,那天晚上,我和学生会的几个哥们儿在东门喝酒喝得多了一点,回到编辑部,我发现黄静静也在那里蒋美丽。她那天穿得很少,好像就穿了一件米色长裙。我也不知道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反正那天她流了许多血。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和自己好了近两年的男孩蒋美丽。金阳不敢抬头看我。我问他,你是不是想通过黄静静达到什么目的?

  金阳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你了解我蒋美丽。

  我说我怎么会不了解你蒋美丽!

  金阳哭了蒋美丽。

  我有点讨厌他的哭,他是一个喜欢哭泣的男孩,这一点非常叫人讨厌蒋美丽。一个男人,哭什么?!应该哭的是我!

  我想留在N大蒋美丽。金阳说。

  我想走了,我太累了蒋美丽。既然金阳已经背叛了我,我也无法挽回这段情感了。我穿好衣服,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我不能表现出悲伤。

  金阳从背后抱住我蒋美丽。我挣脱了。

  他说,我对不起你,晓华,你能不能原谅我蒋美丽。

  我笑笑,却流下了眼泪蒋美丽。

  之十二、

  和金阳的关系冷下来以后,我很奇怪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我只是更加努力地读书,我甚至开始尝试写一点东西蒋美丽。以前金阳劝我没事的时候多写一点文章,我没听,感觉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写什么狗屁文章。现在有了大块大块的空闲,我居然愿意动笔写一点文字了。

  可是,当我回过头来看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写下的都是金阳和我的过去蒋美丽。我不知道金阳有没有后悔自己做出的蠢事,在我心中,对于这个自负而又自强的男孩,始终有一种难割难舍的东西难以放弃。我甚至奢望他有一天能够回心转意,就像以前我们某一次的吵嘴一样,他会突然在我面前出现,然后说一句:对不起,原谅我,宝贝。如果那样,说不定我会原谅她。可我知道,金阳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知道成绩了,一想到这个,我的心情就会变得更加浮躁起来蒋美丽。我决心到田野那里去一趟。

  那栋白色的小楼位于N大的最边缘,那是学校去年才修建的专家楼之一,是专门给学校的高级人才准备的蒋美丽。住在这栋楼里面的差不多都是单身教工,他们大多都是刚刚博士毕业,还没有成家。

  我猜测田野老师的年龄不大,最多只有三十二三岁蒋美丽。尽管他看上去有些老气,主要是因为他不修边幅的打扮。我发觉,在N大越是有学问的人,打扮得越潦草。即便是那些成家立业后的男人,也是这样不拘泥于衣着打扮。

  路两旁刚栽的法桐,叶子还没有长齐,看上去也少了些初夏的意境蒋美丽。

  今天周末,校园里的人很少蒋美丽。这个时间有一些懒洋洋的味道,有些贪睡的人恐怕还在午睡当中。

  天气有一点炎热,我特地换上了大学四年里买的唯一一条长裙蒋美丽。这是我和章兰在市区的一个服装批发市场淘的,只花了不到五十元钱,惹得班里那些女同学羡慕得不得了,都以为要花到几百元才能买到。

  我非常喜欢这条长裙,平时也舍不得拿出来穿蒋美丽。我记得和金阳的第一次就是穿着它,给金阳创造了一个很好的条件,那天,他连我的衣服也没有脱,就直接进入我的身体。害得我洗了半天的裙子和内裤。

  我担心田野老师不在家,来之前应该跟他打个电话的,可我又担心他不愿意见我蒋美丽。如果那样,还不如突然造访,虽然有些不礼貌,为了达到我的目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在楼下碰到一个西瓜贩子,我犹豫了半天,决定给田野老师买一个西瓜蒋美丽。在N大上了四年大学,多多少少也知道现在大学里面的风气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到老师家里去,不应该空着手。

  来到301房间,看到田野老师的门关着蒋美丽。我敲了敲门,没有什么动静,难道他还在睡觉?或者不在?我有些懊丧,早知道就给他联系好了再来。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一定要打听出专业课成绩,否则我就被动了。和金阳好了两年多,我从他身上学会了一个道理:天底下没有办不成的事!只要你肯努力。

  我又试着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动静蒋美丽。倒是旁边的一个老师打开门探出脑袋,莫名其妙地看看我。我想走,既然田野先生不在,只好改天再来。我掂着手里的西瓜,说了句真倒楣!

  刚转过身,门却开了,田野老师没精打采地盯着我蒋美丽。我心中一喜,原来他在!我给他鞠了一个躬,说你是田野老师吧,我是中文系的学生,今年……

  还没说完,田野老师就把门完全打开,说进来进来,进来再说话蒋美丽。

  我跟随着他进了屋蒋美丽。这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屋子里有些乱,一张简易的沙发胡乱地放在那里,上面到处都是书。这是我早就料到的,我由此推断,田野老师还是单身。

  我把西瓜放在客厅的一角蒋美丽。田野老师去了里屋,出来的时候身上罩了个衬衫,他刚才只穿了背心,红颜色的那种,八十年代电影里面的男主角差不多都穿着这样一件宝贝。

  他招呼我随便坐,我看看客厅四周,能坐的地方只有沙发了蒋美丽。收拾收拾杂乱无章的书本,坐下了。他自己则拿了一个小板凳,板凳小的只能放下屁股。

  他说你是不是中文系那个叫做黄晓华的学生蒋美丽?

  我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点点头,说是的,以前跟你通过电话的那个蒋美丽。

  通过电话?有好几个学生呢蒋美丽。其中一个叫做章兰的,是你的同学吧,他给当自立先生打过好几个电话,都是我接的。

  听他这么一说蒋美丽,我紧张起来,原来章兰一直在偷偷和导师联系!

  田野老师象是猜透了我的想法,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你们都很紧张,都想早一点知道你们专业课的名次蒋美丽。其实,我之所以不想告诉你们,不光是因为学校的规定,主要的原因是名次不是决定因素。今年我们一共录取五名研究生,还有两名是自费生。专业课的名次前三名算是确定要录取的,至于后几名我们还要考虑一下其他综合因素,所以我们最后还要你们参加面试。

  我关心的是我的名次,我只想早一点知道我的专业课考得好不好,并不关心他说的这些背景蒋美丽。我想直接问她,又怕太唐突了。正犹豫间,田野老师起身到了卧室,我听见一阵翻东西的声音。

  过了大约五分钟,田野老师走出来,说你和章兰的名次靠前,但都不理想,章兰第五,你第六名蒋美丽。

  我脑袋一片空白蒋美丽。我知道这将意味着我要自费读研究生!不能,如果那样,爸爸妈妈是很失望的,他们再也没有能力拿出那么多的学费了。

  田野看出了我的沮丧,说你不要太紧张,我刚才已经说了,等公共课成绩出来了,你们还要面试哪蒋美丽。再说你前面的那些同学公共课也不一定都能通过。

  他在安慰我蒋美丽。

  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失落蒋美丽。我懵懵懂懂离开那栋白色的小楼,在宿舍里躺了一个下午。我对自己有些失望了。

  之十三、

  公共课出来了,排在我前面的几个都安全通过,包括章兰蒋美丽。我彻底失望了,难道我真地这么倒楣?几天前,我和金阳的情感面临着崩溃的边缘,现在又面临着能不能公费读研的考验。我该怎么办?

  每一次想起金阳,我的心都在滴血般地疼痛蒋美丽。这个曾经给我无限温柔的小男孩让我伤痛了心。当初喜欢他,我看重他身上的那股倔劲,那种认准了路排除万难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勇气。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埋葬我们感情的也是金阳的这种性格。也许,我从他那里得到的只有这个了。

  我决定去冒一次险,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来度过目前的困境蒋美丽。这件事情的突破口还是在田野身上,既然他说还要经过面试,这里面就有活动的余地。可是,我拿什么来赌呢?

  我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夜蒋美丽。不能再耽搁了,我必须做出选择。

  章兰表面上还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我能察觉除她内心的紧张蒋美丽。她知道自己面临的威胁不仅仅是来自我,还有许多,往年当先生招研究生的时候曾经破格录取了最后一名,这在N大早已成了美丽传说了。学校一向很尊重这些老先生的意见的,只要他们想录取,谁也挡不住。

  我打算晚上行动蒋美丽。

  下午吃过饭去学校浴室洗了个澡,回来以后很认真地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穿上了那条长裙蒋美丽。然后给田野老师打了个电话,问他晚上在不在。

  他沉吟了半天,说在蒋美丽。

  我说晚上过去,和你商量点事蒋美丽。

  他说行,你最好早点来,我可能还要出去蒋美丽。

  那我等你办完事再去?我声音有些颤蒋美丽。

  他愣了一会儿,说那你九点钟来吧蒋美丽。

  我说好蒋美丽。那边就挂了。

  放下电话,我摸了摸狂跳不止的胸口,作了两个深呼吸蒋美丽。现在才六点钟,离九点钟还有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我不知道做什么好。突然想给金阳打电话,想对他说我们之间该结束了。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打。对于我来讲,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也许今天晚上,一切都将改变。

  九点钟,我准点出发蒋美丽。这正是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的时间,N大规定大一大二的学生必须上自习,大三大四的就可以自由了。现在回想起来,上晚自习的那些日子是多么美好啊。

  迎着人流,我走得有些急,额头上竟然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蒋美丽。

  田野老师的房门半敞着,一绺昏暗的灯光从门缝边缘闪出来蒋美丽。楼道里很安静,我尽量放慢脚步,推开门,客厅没有开灯,柔弱的灯光从田野老师的卧室里打过来,有一些暧昧的味道。

  听见我的脚步,田野从卧室走出来,说我刚从当先生那里回来,你把门带上蒋美丽。他打开客厅的日光灯,他的神情有些疲倦。

  我随着田野在沙发上坐下来,心情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脸色发涨蒋美丽。田野看见我的样子,笑了一下,说你的成绩虽然靠后,但也不是说就一定会被淘汰了,当先生和别的导师不一样,他很注重面试结果的。

  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呢?我问田野蒋美丽。

  田野愣了一会儿,看着我:不好说,当先生每一次面试都是随心所欲的,不过一般情形是他喜欢提一些和专业比较远的问题蒋美丽。

  你能提示一下吗?这次面试对于我很重要,我只能读公费研究生,不然就只能放弃蒋美丽。我近乎哀求地看着田野,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田野坐过来蒋美丽,板住了我的肩膀:我会尽力帮你……

  我在泪眼婆娑中看见田野眼中的欲望蒋美丽。

  我本来就是打算来赌一把的,我很坦然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蒋美丽。

  田野的样子很贪婪,我的胸脯差点被他抓烂了蒋美丽。

  之十四、

  今天面试蒋美丽。

  可我一点也不紧张,田野已经在昨天晚上从当先生那里弄来了几个可能问到的题目,所以我非常轻松地就过了蒋美丽。

  我终于圆了自己读公费研究生的梦想蒋美丽。

  让我难过的是,章兰被淘汰了蒋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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