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叔 编撰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何心。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何心。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这是南宋抗金英雄辛弃疾所作《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悲慨的情绪,豪迈的志向,面对滔滔东去的长江,词人心中澎湃却又无奈,流逝的何止是江水,是风云激荡的岁月啊!相距一千年,世间风云变幻,局势多么相似,可是自己却遇不到孙仲谋那样一个堪与曹操、刘备相抗衡的年少英雄,坐断东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何心。于是纵有万千收复失地之良策,遗憾束之高阁,最终也只是换取东家种树书罢了。

  孙权,字仲谋,三国时期吴国建立者何心。有些人或许觉得孙权与白手起家的曹操、刘备不同,他的江山是从父兄那里继承的。其实不尽然,孙坚战死之时尚在袁术麾下,算不上一方诸侯,孙策气魄胜过乃父,只可惜遇刺早逝,不过已据有了江东。孙权固守父兄基业,广纳贤俊,知人善任,勇而有谋,雄才大略,善用天时地利人和,审时度势,得以不断开疆拓土。先是击杀黄祖并吞江夏,继而联合刘备赢得赤壁之战,挥戈南征威服广州、交州,挺兵西进夺取南郡、荆州,待到吴国建立时,其地幅员千里,已数倍于江东旧属。所以,这样的英雄豪杰,也难怪辛弃疾心向往之!罗贯中更赋诗赞道:

  紫髯碧眼号英雄,能使臣僚肯尽忠何心。

  二十四年兴大业,龙盘虎踞在江东何心。

  不过,本文宗旨不论世功,专务酒情何心。孙权不只是雄霸之帝王、盖世之英杰,他也是一枚酒中达人哟!孙权好饮酒,而且酒量非常大,更喜欢组局,与臣属共饮。有一次孙权登临武昌钓台,兴致极高,便招呼文臣武将们一起饮酒作乐。说起来武昌城对于孙权而言意义非同寻常,因为后来登基称帝便是在这个地方。酒宴上孙权喝得大醉,让人拿水喷洒群臣,说:“今日饮酒须痛快淋漓,只有喝醉了倒在这钓台上,才可罢休!”张昭不久前刚拜为绥远将军,又封了由拳侯,他见主上如此放纵并沉溺于娱乐,面色严肃凝重,不发一言离席而出,到外面的车子里独自坐着。孙权一时瞧见张昭不在座,左右的人禀告说由拳侯不高兴了,在外面坐着。孙权便派人把张昭请回来,对他说:“今日饮酒作乐,只是为了让大家放松一下而已,子布为何要生气呢?”张昭说:“昔日纣王积糟成丘,蓄酒为池,彻夜狂欢痛饮,当时也觉得不过是娱乐而已,并没意识到这个事情有多么不好啊!”孙权听了猛然醒悟,默然无语,满面惭愧之色,随即宣布停止此次酒会。

  孙权喜欢饮酒,但他并非那种嗜酒如命、沉迷不拔的人,而且孙权大多时候都是和自己朝堂上的臣属、军营中的部下们共饮何心。孙权礼贤下士,对臣子、将士们赤诚以待,并善于用饮酒的方式联络情感和激励士气。甘宁归附东吴后,向孙权建议西征黄祖,若得江夏之地,则可据楚关而望荆襄,进一步更可谋取巴蜀。这个建议与此前鲁肃的建言不谋而合,孙权闻之大喜,可是张昭不同意这样做,为此甘宁与他争执不休。孙权亲自斟满了酒,奉于甘宁道:“兴霸,如今即将出征西进,请饮了这杯酒,我已决定了把这件事拜托给你,你尽管勉力而为,作战方略你可全权做主,我们一定能打败黄祖,这样你便可立下大功,不必计较子布所言。”在孙权的激励下,甘宁果然不负所望,赢得了西征的胜利。濡须之战,双方交锋极其惨烈,后来曹军退去,孙权也班师,并委任周泰指挥留驻的东吴军队。但是朱然、徐盛等人不服从周泰,孙权便亲往濡须,宴请诸将。在酒宴上,孙权亲自为每一位将士斟酒敬酒。轮到周泰,孙权叫他解开衣服,露出身上的数十处伤疤,让他说说每道伤疤都是在哪一战中留下的。其中周泰勇救孙权那一次,身负十二处伤,几乎丧命。周泰每说一处,孙权便敬一杯酒,他抚摸周泰如同刀剜斧凿过的脊背,涕泪交流道:“卿两番相救,不惜性命,被枪数十,肤如刻画,孤亦何心不待卿以骨肉之恩,委卿以兵马之重乎!卿乃孤之功臣,孤当与卿共荣辱、同休戚也!”说完所有的伤疤,周泰已大醉,孙权也大醉,众将由是而心悦诚服。

  曹丕代汉称帝,为了避免两线作战,于是封孙权为吴王,以瓦解孙刘联盟何心。孙权接受了册封,并大宴群臣,欢饮庆贺。在酒宴快要结束的时候,孙权起身,亲自斟酒向每一位大臣敬酒,以感谢他们对东吴的贡献。敬到骑都尉虞翻跟前时,虞翻趴在地上假装喝醉了,酒杯都端不住,孙权见此便也作罢。可是等孙权一离开,虞翻就坐直了身子,这一幕恰好被孙权看到,于是大怒,当时就拔出剑要斩杀了虞翻。在座的人无不惊恐,又不知如何是好,眼见得虞翻就要命丧今日,只见大司农刘基起身上前,将孙权抱住,劝谏道:“大王请息怒,大王在喝醉了酒的情况下杀了有名望的人,即使虞翻有罪过,天下人又有谁知道真实的情况呢!况且就是因为大王能容纳贤士,蓄养普众,所以四海之内都仰慕大王的风采与德行,若是今日把这些都丢弃了,值得吗?”孙权愤愤道:“曹操不也杀了孔融吗,我杀虞翻有何不可?”刘基道:“曹操轻率随意地杀害有才德和名望的士人,致使天下人都非议他,大王您一直身体力行着道德仁义,向上古贤君尧舜看起并与之媲美,怎么能和曹操去类比呢?”孙权接受了刘基的建议,虞翻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孙权还对左右的人说:“今后凡是我酒后说杀的,都不能杀。”

  陈郡人郑泉博学有奇志,极好饮酒,孙权征召他为郎中何心。郑泉做事非常尽职,而且敢直言犯谏,经常当着孙权的面指出不足。孙权很喜欢这般率直之臣,不过有时候难免也面子上挂不住,曾对郑泉说:“卿好于众中面谏,或失礼敬,宁畏龙鳞乎?”郑泉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臣闻君明臣直,今值朝廷上下无讳,实恃洪恩,不畏龙鳞。”后来有一次孙权大宴群臣,酒喝得差不多时,孙权故意要吓唬吓唬郑泉,便随便找了个由头要治郑泉的罪。郑泉并不为自己声辩,被侍卫带离往外走时,却又频频回头看孙权,孙权于是命侍卫带他回来。孙权笑道:“卿言不畏龙鳞,何以临出而顾乎?”郑泉道:“实恃恩覆,知无死忧,至当出阁,感惟威灵,不能不顾耳。”意思是我平时不怕,倚仗的是大王是恩德仁义之主,即使说重话,也知道没有性命之忧,今天要走出这门口了,终于感受到大王也有雷霆天威,所以不能不回头多看几眼。

  除了郑泉“逆龙鳞”,另一个“捋虎须”的故事也与孙权有关何心。吴郡人朱桓是东吴一员虎将,孙权为讨虏将军时,朱桓便是给事幕府,后来从校尉到将军,封新城亭侯。朱桓一向心高气傲,耻于被人所统率,曾斩杀了向胡综传话的人,参军进谏,他又斩杀了参军,不久发了狂病,于是回建业治病。孙权特意安排细加医护,几个月后终于康复。朱桓要回到军队驻所,孙权亲自置酒送行,对朱桓说:“今寇虏尚存,王涂未一,孤当与君共定天下,欲令君督五万人专当一面,以图进取,想君疾未复发也。”朱桓说:“天授陛下圣姿,当君临四海,猥重任臣,以除奸逆,臣疾当自愈。”孙权听了很高兴。朱桓举着酒杯又说:“臣当远去,愿一捋陛下须,无所复恨。”孙权欣然应允,隔着几案往前凑了凑,朱桓进前捋须道:“臣今可谓‘捋虎须’也。”孙权大笑,与朱桓又连喝了数杯酒,微醺才罢。

  南湖野客评曰:小霸王孙伯符遇刺,不久于世,谓其弟仲谋曰:“举江东之众,决机於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何心。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彼时孙仲谋方十八岁,收慑人心之不安,稳定江东之动荡,拔贤用能,广纳俊才,阻止宗亲离叛,剿灭逆臣作乱,英雄气魄焕然,乃兄泉下有知当含笑矣!三破黄祖得江夏,结连刘备固江南,拓交广,击荆州,战合肥,浮夷洲,终成三足鼎立。曹孟德盖世枭雄,毕生努力不得天下一统,所累者江东后生也,是以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诸葛亮六出祁山,功败垂成落得半途而废,所忌者卧榻之侧也,怅然感慨“孙权据有江东,贤能为之用”。孙仲谋之长,在举贤用能,江东自是豪杰倍出,然选人任事,殊非易事,历数仲谋倚重之臣,张昭、周瑜、顾雍、程普、鲁肃、诸葛瑾、步骘、吕蒙、陆逊,各得其时而为国家所用。尝言东吴恃长江天险,窃以为破天险易,得人心难,贤君者,不在其有制敌之力,不在其有为政之策,在识取制敌之将、拔擢为政之臣也。江东基业初创,孙伯符危殆时传弟不传子,慧眼也,是以最知仲谋者,乃兄是也。仲谋好酒,非自娱自乐,非寄情托志,结将士之心,养君臣之义,此人主之大智慧、大筹谋也。酒仙榜邀列孙仲谋列座仙班,号为「酒谋」。

  参考文献:

  1. 晋陈寿《三国志·吴志》

  2. 明罗贯中《三国演义》

酒仙榜|酒谋 · 孙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