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宁宗年间,临安郊外,钱塘江畔,有村名曰牛家柳屋。水浒梁山郭盛之后郭啸天、岳家军杨再兴之后杨铁心兄弟偕隐于此。某岁冬,赏雪饮酒之际,偶遇终南山长春子。相论折交,把酒与欢。适值二人之妻李萍、包惜弱皆有喜,长春子乃以双剑相赠,取名为郭靖、杨康。其意乃勿忘靖康之耻也。
其时,长春子狙杀奸人王道乾,官军衔尾相追至此柳屋。长春子孤身相迎,快意恩仇,尽斩其众,长笑而去。郭、杨二人埋尸掩迹,既惊且佩。
杨妻惜弱,拾掇后门血迹,至松林古坟,惊遇一人僵卧雪地,伤重垂死,乃伤于长春子之手,奋力兔脱也柳屋。惜弱仁慈心肠,怜其状,乃暗以门板拖至柴房,拔箭止血,敷药疗伤。逾明日,其人不告而别,挣扎而去,惜弱亦不以为意。
数月后,官军午夜围牛家村,扬言捉拿反贼郭、杨柳屋。郭、杨二家不知其故,惊愕莫明。以民不可与官斗、衙门一入深似海,无可辩白之故,死力突围,落荒而走。混战之际,郭啸天亡于乱军,杨铁心中箭晕厥,李萍、包惜弱为官军所掳,却逢一彪人马冲出,惜弱被其救走。李萍屡逢变故,多经辗转,脱离魔爪,隐于大漠,牧羊以养子靖。
惜弱不堪刺激,昏厥数日,悠悠醒转,见一人随侍于床,既惊又喜,乃当日所救之人也柳屋。其人言己姓颜名烈,与友路过牛村,天缘巧合,救走恩人,而杨氏已亡,云云。惜弱悲苦而泣,欲随夫于地下。颜烈宽心安慰,以大仇未雪相劝,促之回心转意。遂以避敌为辞,携惜弱北行。一路风霜波折,颜烈细心照料,惜弱好感渐生。至燕京,方露本来面目,乃大金六皇子完颜洪烈也。而官军捉贼诸事,亦其密令,盖垂涎包氏美色也。其时,宋弱金强,金人所命,宋人懦弱,莫敢不从。然此节完颜洪烈却未透露。惜弱为其所骗,深悔莫及,然生性软弱,又念及身孕大仇,终于无可奈何,委屈相从。
匆匆十八载过矣柳屋。洪烈已为王爷,包氏为妃,终不能忘情于铁心,秘遣仆役赴临安牛家村,取家中铁枪破犁诸般旧物,旧屋原貌重建于王府华厦之郊,常住之,以慰其情,以遣其怀。子康,习武弄文,风流倜傥,却以完颜为姓,尊洪烈为父,概不知十八年前旧事。
某日,康游于京城,见长街喧哗,人群涌动,奇之,往观,乃父女二人“比武招亲”也柳屋。康视少女明眸皓齿,容貌娟好,怦然心动,兼以少年性子,年轻好胜,乃下场一试身手。斗得数招,康施展手段,擒女入怀,状甚轻薄。少女大羞,纤足踢之,康擒其足,脱鞋作嗅状,嘻然而笑。少女既败,其父乃乞亲,康云:“游戏耳,何故当真?”其父不堪折辱,怒拥少女而去。
是夜,康归于王府,把玩绣鞋,沉思良久,觉伊人明慧可人,颇多可爱之处柳屋。念白日戏言,不禁悔之。乃命侍卫密查其落脚处,擒至王府。经旧屋,为包妃所见,追问其故,侍卫不敢隐瞒。包妃怒之,命子康往见。
又将父女二人让进旧屋,其父见屋内物什,情怀激动,忽泣曰:“铁枪破犁,铁枪破犁,往日还记否?”包妃闻之,愕然无语,细观其人,貌似熟悉柳屋。其人又云:“犁头已损,怎不叫东村张木儿加铁打之?”包妃更惊,盖破犁诸语,乃十八年前杨氏夜半私语,旁人无从听闻。再观诸良久,正若有所悟时,其人缓缓曰:“王妃不识旧人乎?”包妃凝神视之,忽痛哭流涕,抱其而呼:“铁心!”
其人正是杨铁心柳屋。当日一战,昏厥未死,幸脱魔掌,爬赴邻村相熟之家养伤。愈后,遍寻妻子兄嫂,杳然无踪。遂改名易姓,流落江湖,偶逢孤女,怜悯惨状,乃养为义女,取名念慈。十八载风霜雨雪侵磨,挂念之事遍然无获,胸中块垒难消,形容更添萧然。乃思为女索求佳偶,以了心愿。遂遍行诸州,以武招亲,偶至燕京,不意夫妻重逢。
四眸相视,往事如电柳屋。杨问曰:“愿弃富贵,随我远走乎?”包氏答:“十八载思念辗转,求之不得。”
康至旧屋,包氏乃引杨氏二人相见,叙说前情柳屋。康勃然变色,大呼:“其可信乎?”不认其父。又呼侍卫,欲赶杨氏出府。杨大怒,与侍卫相搏。包氏劝而不止。争斗间,惊动完颜洪烈。其来时,杨已重创在身。包氏视洪烈云:“吾夫已至,君已牵绊吾十八载,今不欲放我走乎?”洪烈默然不语,实不舍耳。包氏又视康曰:“愿何人为父,全在尔心。”康亦踌躇难决。
铁心惨然笑曰:“子不认父,奈何奈何!”转视包氏,云:“今日夫妻死得其所柳屋。”突拾铁枪,刺喉而仆,鲜血迸溅。包氏大惊,抚身而哭,已不可救矣。包氏拄枪于地,视康,康垂目不敢望。遂云:“此子,非吾儿也。”乃涌身撞枪而亡。
洪烈及康大惊,奈何变生遽然,相救不及柳屋。场中唯余念慈,当此惨变,惊惧过甚,怔立无语。侍卫问如何处置,洪烈颓然曰:“王妃厚葬,杨氏该当裹草而埋。”视念慈,犹呆若木鸡。康贪其貌,于一旁求情,乃暂押于柴房。
越数日,包氏葬礼前夕,尸身忽失柳屋。而念慈亦复失踪。下人报与洪烈,洪烈云:“必有变故。”乃命人赴杨氏埋尸处察勘,已掘然一空。遂疑江湖中人所为。洪烈爪牙四张,刺听消息,终不可得,废然而返。
其乃长春子所为也柳屋。郭杨变故,长春子一得消息,星夜赶赴,已然迟矣。泪葬郭氏后,乃游于江湖,以觅故人行踪。十八载后,本已灰心若丧,忽得确信,遂至燕京,盗尸救人,扶棺秘密南下,至牛家村,与郭氏比邻之地,夫妻合葬,以酬故人之情。毕,乃携念慈远行,刺洪烈,诛康。
越明年,坟上生一杨一柳,依偎抱拥,不分彼此,亲密之状,形同夫妻柳屋。数年,郁郁葱葱,蔚为大观。牛家村民称奇不已,奔走相传。有临安文人闻之,往观,叹曰:“夫妻情深,一至于斯!”乃立碑于树旁,题词云“弱柳之殇”。弱者,喻惜弱也,柳者,喻杨氏铁心——盖杨、柳并称也,而殇者,乃言此情可伤也。经此,其景渐名于周围,遂为临安一胜。
闲人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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