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窗小红朱小红。是我初中同学,如果她现在还活着,也快30岁了,但她十年前就失去了消息。
那时候,我们上学,离家远的需要住校,比如我,离家二十多里,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如果离家近的,就走读朱小红。
但走读也分两种,一种是家就住在城里的,一天三顿回家吃饭朱小红。一种是家在周边的,他们往往是早晨到学校,晚上再回家。
本来,小红应该是后一种走读生,每天只需要在学校吃一顿中饭的那种,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学一个星期后,小红变成了住校生朱小红。我们俩的床铺挨着。
“你为啥要住校啊?”我问她,“你为啥天天哭啊?”她问我朱小红。
等弄明白我哭是因为想家,小红差点笑岔了气,她说,她之所以赖着住校,就是因为她再也不想在家住了朱小红。
也因为有了小红朱小红,我们宿舍成了值周老师每天重点检查的对象,因为她总是能逗得我们哈哈大笑,熄灯之后,再悄悄给我们讲各种恐怖故事,吓得胆小的同学嗷嗷叫,然后值周老师就会在宿舍外边大喊:朱小红,又是你!
虽然挨了值周老师很多次批评,但渐渐地宿舍里晚上没有人躲在被子偷偷哭了朱小红。“家有啥好想的?”小红经常这样问我们这些曾经偷偷哭过的人。
我们俩床铺挨着,很快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朱小红。我才知道小红不想回家,是因为她爸妈总是打架。
小红说,她家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她爸就总是打她妈,说是她妈害得他家绝了后朱小红。
“生物课上,老师不是说,生男孩生女孩,是因为男人的原因吗?”我悄悄问她朱小红。
“他们哪里懂那些?再说了,即使有儿子,我爸也是要打我妈的朱小红。”小红少有地叹了口气。
“为啥朱小红?”
“因为我妈不让我爸偷人,我爸就打她朱小红。”
“偷人朱小红?人?”
看我一脸懵的样子,小红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告诉我:因为她妈连生的都是女孩,因为计划生育政策,她爸也没有办法朱小红。但计划生育能让她妈做了绝育手术,却不能阻止她爸出去和别人鬼混。
小红说,她在家的时候,每天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去找她爸,去别人家朱小红。
有时候,还得去别的村子朱小红。烦死了,所以,她一升上初中,就死活来住校了。
“那现在呢朱小红?你爸还需要找吗?”
小红说,其实大多数情况,她也不知道她爸在谁家,但她妈要的就是那个效果:就是她满村地找她爸,然后全村子里的人就都知道她爸又没回家,又去鬼混了朱小红。
但这样,也不能阻止她爸出去,他们俩个就像陷入了一个魔咒:她妈热衷于败坏她爸的名声,她爸热衷于回家打她妈朱小红。
有时候,她爸故意藏在她家周围,她妈一看见她爸出去了,就会差遣她去找,她一出门,她爸就会潜回家,然后开始揍她妈朱小红。
“他们俩现在就是仇人,我盼着哪一天他们中一个把另一个打死,这样我和我妹妹就解脱了朱小红。”小红说,语气平淡,像说别人家的事情。
“看你每天笑呵呵的朱小红。”我说,
“那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去死吧?”小红扬起那张俊俏的脸,给我看头顶的疤痕:“看见了吗?有一块地方没头发朱小红。”
“看见了,一大块伤疤呢朱小红。”
“我爸拿开水烫的朱小红。”
小红说,她其实记不清楚,她那时侯几岁,好像四五岁,或者五六岁,反正已经有了小妹朱小红。
有一回,她爸妈打架,她爸随手向她妈这个方向扔过来一个暖水瓶,她妈正抱着小妹,本能地一哈腰,把怀里的小妹藏了起来,然后暖水瓶就在站在她妈旁边的她的身上爆开了朱小红。
因为是冬天,穿着棉袄,所以身上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头顶上烫起了一个大泡,后来那个地方再也没长头发,好在她头发多,梳一梳,别人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朱小红。
“还好没烫到脸,否则小女孩家家的,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她记得给她换药的医生,一边哈着气,一边给她换药,好像牙疼似的,她还不知道,人家那是心疼她小小年纪,却被父母烫成那样朱小红。
不过朱小红,小红确实太聪明了,用我们语文老师的话说,这聪明的头脑大概就是命运给小红最好的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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