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就是留言板上两个陌生的ID孙榕。

    暖暖是她的名字,她写寂寞而美丽的文字,给自己孙榕。下雨天,她会站在公司大大的玻璃窗前想过去的事情,过去只有悲伤没有快乐,过去一直在迷失方向,她说幸福对她是太奢侈的东西,她冷漠而骄傲地笑,她的眼神犀利,她倔强孤独,她不快乐。

    北禾默默地跟帖,暖暖的无助象是一面镜子,北禾清楚地照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北禾总是说自己不再年轻,北禾三十岁孙榕。北禾的文字是快乐的,她写自己两杯啤酒后的东倒西歪,写少年时因为对山口百惠细长眼睛无比迷恋导致自己养成眯着眼睛看东西的恶习,她给暖暖留言说希望她能够分享自己的快乐,因为这快乐是干净的。

    在留言板上,她们相互辉映,暖暖曾说对北禾讲:我很关心你呢,在分享着你有原因的快乐以及更多的无原因的快乐,你醉酒了,于是我也晕了,你感冒了,于是我的嗓子也哑了,你难过了,于是我的嘴角也不再上扬了......北禾就写更多更快乐的文字,不说其他的什么,但是她愿意暖暖因那些文字而温暖孙榕。

    暖暖23岁生日前,在网站组织的笔友见面会上,见到了北禾孙榕。北禾果然有一双弯月般的眼睛,时刻含着笑,薄嘴唇细细地抿着,利落的短发,太阳穴处淡兰色的血管隐约可见。暖暖擎一杯橙汁歪着头走过去,对北禾调皮地微笑,北禾清楚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北禾说,暖暖,一定是你。满是欢声笑语的见面会上,她们两个坐在安静的角落里,暖暖不连贯地讲述自己的故事:大学时,她遇到一个叫做孙榕的男孩子,他说他爱她,但是他有女朋友,已经同居,她保持着尴尬的姿势,留在他身边,感觉自己在慢慢腐烂......暖暖说,北禾你笑我吧,你是太干净的人,你说过爱情应该是完美而唯一的,你笑我吧!北禾微笑着摇头说我怎么会笑你,没有任何一种爱是可笑的呵,北禾没有告诉暖暖其实她的爱情更加伤筋动骨更加为世人所不容,因为她自十四岁开始在辗转反复百般挣扎爱着的,是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北禾不知道“青梅竹马”这个词语可不可以用来形容两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子,但是北禾真的喜欢极了这四个字,因为它们念起来竟然是酸酸涩涩的,就象那青梅竹马的女孩儿最终嫁为人妇时北禾满腹复杂的滋味。

    见面会结束后北禾带暖暖去吃火锅,北禾使用筷子的技术纯熟得很,她细心地从沸腾的锅里捞出熟透的蔬菜和海鲜,沥一沥,堆在暖暖面前孙榕。暖暖惊异地说,北禾你知道么你竟然没有溅一滴汤在我身上,这在面对面吃火锅方面简直是不可能的!

    暖暖依旧在留言板上写寂寞的文字,北禾依旧默默跟帖,暖暖笑着说北禾我们大概是两只相通相惜的猩猩,北禾说哦是吗我的猩猩妹妹你的嘴巴可是不够大孙榕。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暖暖发帖说我宁愿痛也不再要麻木我要在阳光下走我要让头发跳舞,我想吃冰激凌想吃棉花糖想要北禾陪我一起吃火锅,暖暖说,北禾,我想你了!北禾的回帖是一个简单的笑脸。

    火锅冒着热气暖暖的眼睛雾蒙蒙的,暖暖说北禾我很不开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在阳光下冷得发抖我找不到支点我感觉没有明天我很怕很怕自己被自己杀掉,暖暖抓紧北禾的手眼泪大滴地落下孙榕。北禾用另外一只手递过去纸巾然后耐心地等暖暖的唏嘘结束,暖暖抬起眼睛就看到了北禾的微笑,暖暖放开北禾的手羞红了脸说北禾你不要笑我。北禾的声音干净而温厚,她说暖暖,我知道一种感受叫做绝望,无缘无故但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有人问过我我也问过自己可是不能找到根源,一个朋友总是对我说上帝对每个孩子都是公平的他在这里给你多一些就会在那里拿走你其他的东西作为补偿,暖暖你看你有一颗敏感的心可以体会到最精致的快乐同样理所当然该承受最尖锐的痛啊,你的心就象是硬币的两面这一面是轻灵委婉那一面就会是沉重凄泠,北禾继续微笑,她说暖暖我还知道那种叫做绝望的情绪绝不会长久,虽然这一刻满眼都是黑暗但是下一刻心可以突然就亮起来呢......暖暖的目光倏地一亮暖暖注视着北禾的眼睛暖暖说北禾这样不好我对你太过依赖了我简直把你当成救命稻草,北禾揉了揉暖暖的头发说傻孩子我不是泰坦尼克你也不是灭顶之灾放心你不会把我拖得沉没。

    暖暖开始在夜晚给北禾短信,她们都喜欢短信因为比电话从容并有温情孙榕。暖暖用短信对北禾说北禾虽然你从不对我说可是我知道你的心里也盛满了伤我不要你也背着伤口走一辈子,暖暖还说北禾我现在的感觉是和你在相依为命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何以为命!北禾在空闲的时间会通过网络陪暖暖下五子棋,暖暖输急了总会打电话过来恨恨地笑,是的,暖暖的笑声越来越动听......

    秋天里北禾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阑尾炎害得住进了医院,整整六天暖暖和北禾失去了任何联系,出院后北禾打开电脑查看邮件,长长的一串未读邮件都是暖暖写来的,北禾读着最近的一封似乎听到了暖暖的哭泣声,暖暖哽咽着说北禾你在哪里你去了哪里啊,你要回答我你不能留下我自己在这个美丽冰冷的世界的,你要我自己如何去应对......水样的冷静被点燃同样会烧成燎原的浩劫,北禾捂住尚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冲出了家门孙榕。

    到了北禾的电话暖暖几乎是扑下楼来,她不相信地摸了摸北禾明显消瘦的脸庞眼睛里都是怜惜,北禾微笑地握住暖暖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放心暖暖只是阑尾炎并且已经彻底痊愈,顿了一下北禾继续说真的暖暖一点也不疼是真的孙榕。暖暖的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她小声地抽泣了很久,最后她说,恍如隔世呵!

    有那么两周的时间,暖暖住进北禾独自一人的家中,工作之余,她不顾北禾的央告和反对汤汤水水一丝不苟地照顾着北禾,让北禾幸福到眩晕孙榕。暖暖在北禾家的最后一晚,两个人象模象样地预备了烛光晚餐,暖暖在烛光下忽闪着眼睛,暖暖说北禾多好呵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不需要爱情什么也不需要,我们一起吃清淡的饭菜一起看无聊的电视剧,我爱死了这些简单快乐的日子......北禾的微笑暗淡下来,北禾在心里哼唱那首张信哲的《信仰》,北禾大口地喝加了冰块的红酒,北禾的目光逐渐迷离。

    短烛燃尽孙榕,黑暗中暖暖过来搀扶酩酊的北禾,北禾站起身来,晃晃地推开暖暖的手,踉跄着往卧室方向走去,暖暖追上来固执地挽住北禾的手臂,北禾想要挣脱却没有能够,她恼怒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转过身来将自己的嘴唇准确地覆盖在暖暖的唇上......

    早上在隐隐的头疼中北禾醒来,窗帘尚没有拉开,室内阴暗安静,她侧头瞟一眼身边,暖暖如预料中的不在孙榕。北禾在心底痛呼一声暖暖,泪水呼啸而下!

    隔日,辞职后的北禾登上了去云南的飞机,身无长物孙榕。

     暖暖边看北禾的帖子边笑孙榕,“你怎么想出来的啊,这么离奇?”

      北禾盯着暖暖的脸,“有什么离奇的啊,就是北禾爱上暖暖了而已孙榕。”

      暖暖触碰到北禾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耳根子发烧,一瞬间只觉得浑身无力孙榕。吸了一口气,她勉强地问:“你打算给她们安排什么结局?”

      “看你的想法孙榕。你要不要北禾从云南回来?”北禾依旧盯着暖暖。

      有一段时间了,暖暖觉得北禾对她好得怪怪的,不仅仅象对朋友的好孙榕。暖暖一直不愿意深想这怪怪的好后面是什么样的感情,然而,今天北禾的帖子无疑说明了什么,这不可能是玩笑,她是在向她表白。这样的感情太突然、也太突兀了,暖暖觉得这个早春的中午是那么闷热。

      沉默半晌,暖暖忽然正色道:“北禾,一个女人太咄咄逼人不好孙榕。”

      “有什么不好孙榕?”

      “不好就是不好孙榕。而且,这些都太不真实!”暖暖指着帖子。

      “怎么不真实了?”北禾追着问孙榕。

      “走孙榕,吃火锅去!”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北禾手忙脚乱地从沸腾的锅里捞着东西往暖暖的碟子里送,白净的理石桌面上星星点点的满是溅出来的红油孙榕。

      暖暖笑得花枝乱颤,“啧啧,不是溅不出汤来吗?不是使用筷子的技术纯熟吗?看看你拿筷子的姿势都不对孙榕。”

      暖暖正数落着,北禾手一抖,一条泥鳅从筷子里滑落出来,正正地落到暖暖的裙子上孙榕。暖暖跳起来,“我就是说了几句真话,你也不用这么报复我啊。”

      啪的轻响,泥鳅落到地面孙榕。

      北禾懊恼地盯着泥鳅,半晌,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孙榕。

     周末明媚的早晨,北禾和暖暖并排坐在新家的沙发上,北禾看报,暖暖吃早餐孙榕。

      “暖暖孙榕,听这条新闻”北禾晃头晃脑地读:

      “《华盛顿时报》4月18日援引已经阅过总审计局报告的人士的话报道说孙榕,由于克林顿助手的破坏,白宫被迫更换75个电脑键盘,结果花了5000多美元……”

      北禾顿一顿:“看看,这是什么键盘?5000除以75,一个键盘要66.67美金呢孙榕。赶紧倒键盘去美国卖啊。”

      暖暖笑道孙榕,“就许你胡编,不许别人胡编啊?”

      “我什么时候胡编了?瞎说孙榕!”

      “忘了?你的帖子里写你得了阑尾炎孙榕。来,让我摸摸你的阑尾还在不在……”

      “黑手党啊孙榕!”北禾抓住暖暖作势伸过来的手顺势把她拉进怀抱……

答应给你好时光(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