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 声 远 去
梅梅
一
这的山顶终年飘着白雾,进山的人在山里行走看到有流水、竹林便可断定附近一定有人家了刘芳艳。山民们住的很分散,常常一个山头只有二、三户人家,家里都养有狗。
二十多年前刘芳艳,刘芳生活在一个繁华的大都市里!
如今的刘芳是这深山百里闻名的郎中刘芳艳。她唯一的儿子明远十九岁,在百里以外的的县城中学读书,半月一月地回来一次。平日刘芳除了被山民叫去出诊就是在五间房、一群鸡和两只猪及房后一块五分大的药材地里忙进忙出。一只纯黑的猎狗前后跟着她。
少女时期的刘芳艳如桃花刘芳艳!
刘芳的父亲早年留学德国,归国后自己办了家工厂,由于经营得法,很快就成了当地有名的资本家刘芳艳。四九年共产党接管了这座城市,刘芳的父亲把自己的厂子完整地交给共产党。那时的刘芳不到三岁。
岁月如梭,转眼刘芳长成十八岁的大姑娘,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刘芳艳。几乎一夜之间她六十岁的老父亲被戴上高帽子抓到街上游行示众,不到五十岁的母亲胸前吊一对绣花拖鞋剃成阴阳头站在人山人海的批斗台上。十几天后,她的父母便不堪屈辱跳进滚滚的长江。
刘芳成了孤儿,她所有的亲戚在共产党接管大陆前都去了台湾刘芳艳。孤苦无依的刘芳随山南海北的知青来到广阔的内蒙古草原。每天繁重的劳动过后,她便躲开喧哗的人群揣上母亲留给她的洞箫独自到青草深处迎着漫天金黄色的夕阳轻轻吹奏。一位十八岁的孤苦无依的女孩子渴望什么呢?悠长的洞箫声伴随着她的叹息声在广漠的草原上飘荡!
一天收工后刘芳又来到老地方吹奏刘芳艳。在她如泣如诉幽咽的洞箫声中天渐渐暗下来,风儿吹得青草伏下了腰,接着炸雷般的闪电响起,如注的暴雨漫天而下了。刘芳睁着乌黑的眼睛静静地坐在青草飞舞的高坡上望着电闪雷鸣的天空,一支轻扬的洞箫曲又在她的唇边奏出了。
暴风雨渐渐散了,金色的暮晖映照着绿色的草原,大地弥漫着湿土的芬芳,一丛丛磨菇顶着褐色、灰白的小伞和草丛里各色的花儿在晚风里摇曳刘芳艳。
刘芳的洞箫曲在广漠的天际里飘扬刘芳艳!
“好!”突然一声浑厚的男中音惊得刘芳回头望见一位微笑的身着玄衣依白马的壮实汉子,这汉子从马背的褡裢里取出一支竹笛放在唇边,一曲苍凉优美的笛音便在天地间回旋了刘芳艳。
一只受伤的雁儿在漠漠的黄沙里低低地飞旋刘芳艳,哀哀地呼唤……
刘芳听得满眼盈泪刘芳艳!
“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吧?”奏毕汉子望着刘芳温和地问,“我见你常在这里吹箫刘芳艳。”刘芳含泪低下了头。
“你可愿意跟我走?”汉子的目光是深黑的、嗓音是柔和的,“我孤身一人,以打猎为生,相信我不会让你受苦的刘芳艳。”
刘芳的泪水夺眶而出刘芳艳!
汉子粗壮的双臂缠绕着她柔声说:“相信我刘芳艳!”
沐浴着金色的夕阳刘芳艳,刘芳做了这汉子的新娘!
五年后,刘芳生个男孩儿刘芳艳。孩子六岁时,汉子夜里骑马出去打猎跌到山崖下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孩子。
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收留了刘芳母子刘芳艳。老夫妻是这深山百里有名的郎中,他们教刘芳辩识草药,培植采集药材,把自己的技艺手把手传授给她。刘芳的儿子十五岁时,老俩口先后辞世。
青山依旧刘芳艳!
转眼刘芳已是人到中年了刘芳艳。
二
这年七月,在省委工作的陈行一、李又兰夫妻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来到了刘芳家刘芳艳。“妈妈,这里太好玩了!”陈行一十六岁的女孩子明明门里门外地跑着、嚷着,“妈妈,我们暑假就在这过。”她的哥哥明欣二十一岁,戴着一付眼镜伫立院央四处眺望。
“你住这不害怕?”家里陈行一夫妻和刘芳谈天,“怕什么,山里人都这样刘芳艳。”刘芳淡淡一笑说,“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李又兰和丈夫对望眼又问,“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刘芳微微一笑说,“喝茶吧,这是山里人自制的土茶。这在别客气,你们坐吧,累了就到床上躺会,我去看看鸡,该喂了。”
“妈妈,他们家有五间房,咱们租两间,我和哥哥在这过暑假刘芳艳。”明明进屋抱住母亲的双肩撒娇地说,“城里又热又闷,人又多我都不想读书,瞧这多清净。”她又跑到门口对着青山大声喊,“嗨,我来了!”
“我 来 了!”立时,群山响起了连绵的回声刘芳艳。
“你看?”李又兰瞅眼心爱的女儿征询地望着丈夫,“看人家租不租刘芳艳。”陈行一笑笑说。“没什么好招待的,请你们吃点山里的东西。”刘芳端一个堆着干木耳、香菇、猴头菇的竹盘进屋说,“我们冒失闯进你家给你添麻烦了。”李又兰丰满白皙的脸上挂满了笑意,“我女儿老远看见这里开着许多鲜花,就跑上来看,原来是你在这住。”“山里人就喜欢花呀草呀的。”刘芳说着转身拿个铝盆盛上水把山货放进去泡发。“你家几口人?住这么多房子。”李又兰瞧眼丈夫问刘芳,“我儿子到镇上赶集去了。”刘芳望眼她说,“孩子爸爸早过世了。”“哦!”李又兰满是同情地又问,“儿子多大了?”“十九。”“那和我的一双儿女差不了多少。”李又兰高兴地接过刘芳的话说,“我的孩子很喜欢你这里。”“你们如果觉得这里好,就住下玩吧。”刘芳拣着泡好的山货头也不抬地说,“这几年山里修了公路,一到七八月就有城里人来,有的一住就是十几天。”“是的,是的。”李又兰忙说,“现在城里人都往乡下跑了。”她望眼丈夫又小心地问,“那你看这房租?”“看大姐说那去了。”刘芳嗔眼陈行一夫妻说,“只要你们觉得好,尽管住就是了,再说你家孩子和我儿子也是个伴。”“只是给你添麻烦了。”李又兰很是感动地瞅眼丈夫说,“麻烦什么!”刘芳笑笑说,“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你们觉得好,尽管来就是了。不但我家是这样,你到这山里那一家去,都会受到热情招待的。”
“妈,来客了刘芳艳。”一位壮实的小伙挑帘进屋,“明远,来……““这么高的帅小伙!”李又兰打断刘芳的话上前拉住明远的双手惊喜地说,“叫明远,咱俩家还真是有缘。我儿子叫明欣,女儿叫明明。老陈你说是不是都是明字辈。”“是有缘,不然女儿咋能把我们领到这来。”陈行一笑呵呵地出门唤回自己的一双儿女。
十九岁的明远足有一米八,朴实中透着强悍刘芳艳。进屋的明欣兄妹惊喜地打量着他。
三
晚饭后,明远带明欣兄妹去钓鱼刘芳艳。
下了山坡,拐个弯就是一处水塘刘芳艳。说是塘其实是河水在这里聚成一潭水又流走了,塘里有许多大青石。
“鱼好钓吗?”明明鸟儿般“喳喳”地在石头间跳来跳去地嚷,“我们那的鱼可难钓了,有时一天都钓不了一条刘芳艳。”“你看我钓。”明远把长裤挽起赤脚下到河里一伸手抓住一条半尺长的泥鳅放到石板上拿竹刀砍成许多小节又用其中的一节挂到鱼勾上甩到水里。不会儿只听他一声:“好”便提起一条半斤多重的活蹦乱跳的大鱼儿。
“哎呀,这么大的一条鱼刘芳艳。”明明乐的手舞足蹈连声嚷,“山里的鱼没见过世面,这么好钓。”明远瞅眼她取下鱼放进一旁的木桶又在鱼勾上挂节泥鳅下到水里。“我也来钓。”明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鱼杆。没防备的明远脚下一滑跌坐在水里,“哎呀!”只听他大喊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明明忙道歉要拉他,“你干什么?”明远有些恼怒地说,“鱼勾挂到我腿上了。”说着抬起右腿弯腰取挂在小腿肚上的鱼勾。明明“咯咯”地笑了大声喊:“哥哥,快来看呀,钓了一条大娃娃鱼,她笑得前仰后合。“什么样的娃娃鱼?”一旁望风景的明欣忙跑过来东瞅西望地问,“那不是!”明明乐得直咳嗽气都喘不上来了,“是我钓的。”她指着明远。“胡闹!”明欣瞧眼满脸通红的明远说,“还不帮他取下。”说着上前看明远已经小心地取出了鱼勾。明明忙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说:“对不起,我刚才是开玩笑,快擦擦吧,看流了那么多血。”明远看也没看她撩起河水冲净腿上的鲜血提起装鱼的小木桶头也不回地走了。“你等等,我们路不熟,我哥眼睛也不好。”明明大叫,明远停下脚步。挂在山腰的上弦月儿透过薄薄的雾幔望着三个年青人,山间的树林在微风里刷刷地响,远处不时地传来一阵阵的蛙鸣。
四
二天后的下午,陈行一夫妻走了,明欣兄妹留在了山里刘芳艳。
五
孩子们上山打猕猴桃去了刘芳艳。刘芳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以前的影集:母亲一身碎紫花绸旗袍、穿西装的父亲、扎小辫的小女孩、梳长辫子的少女……她一一翻看泪水涌上眼睫。
人生是什么呢?青春是一条河刘芳艳,流到大海里便扬起了理想的风帆,搁浅在山中的石头上就干枯了……
陈行一一家的到来刘芳艳,使刘芳一颗宁静的心泛起了波澜!
她又从箱底取出那支久已不吹的用红绸缎包着的洞箫轻轻抚摸:大漠里苍穹下一只雁儿在低低地飞鸣刘芳艳,呼唤同伴……
生活呵如流水刘芳艳,逝去的岁月永不会再来,转眼儿子比我高了……
十几年来青山绿水刘芳艳,飞鸟虫吟,默默无语的大山望着我……
刘芳泪水涌出刘芳艳!
十多年来刘芳以自己出众的美丽和高超的医术赢得了山里人的爱戴和信认,向她求婚的男子更是络绎不绝,但刘芳都拒绝了刘芳艳。她永远忘不了那暴风雨后金色夕阳下的草原……
她相信自己心爱的人儿还在远方等着她刘芳艳!
“哎,刘阿姨!”远远地传来了明明甜美欢快的呼喊,刘芳掏出手帕擦下眼睛出房门,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青葱,只听见一个女孩子在树林里欢叫:“哎,刘阿姨,快来呀,这里这么多猕猴桃刘芳艳。”刘芳笑笑心想真是个女孩子,她转身进屋瞧眼墙上的挂钟把桌上的影集收好仍放进箱底,又拿起那只洞箫抚下举到唇边吹下觉得箫音干涩,思虑下把它用红绸缎包好放到了太上老君像下的供盒后面,预备闲时好好擦擦。
要吃晚饭了,刘芳拿起铁锨到后院的山上刨土豆,想给孩子们做土豆糍粑吃刘芳艳。“哎,刘阿姨!”远远地又传来明明欢快的呼唤。
明远三人在距刘芳百米远的山坡上打猕猴桃刘芳艳。这里的山坡上到处都是野生的猕猴桃藤。以前,山里人采些给孩子当水果吃,大部分都自生自灭了。这几年山里修了公路,猕猴桃也值了钱。每当猕猴桃收获季节山外便涌来大批人收购,县上还办了食品加工厂专门生产猕猴桃酱、猕猴桃罐头。
猕猴桃的藤蔓满山坡都是,明明仰着脸儿在枝叶间摘那一串串的桃儿咯咯地笑,明远则用一根小木棍在藤上敲打,摇晃,草丛里、野花中落得到处都是猕猴桃,明欣弯腰一个一个地拾刘芳艳。不会儿,就拾了满满一大提篮。
他们三人走出丛林来到刘芳面前刘芳艳。“妈,吃洋芋糍粑。”明远要过母亲手中的铁锨翻挖着土豆说,“阿姨,这么小就挖可惜了。”明欣望着不大的土豆说,“山里寒,土豆要到十月才长大。”刘芳往筐里拾着土豆说,“你们难得来,阿姨给你们做顿糍粑偿偿鲜。”“土豆还能做糍粑。”明明笑了蹲在地上拣着土豆说,“我吃过糯米做的糍粑,土豆的还没吃过。”“可好吃了。”明远说。
六
明远和明欣给菜地浇水去了刘芳艳。刘芳让明明把蒸熟的土豆剥去皮放到案板上,自己拿个特制的木槌一上一下地抡打。“阿姨,吃土豆糍粑这么麻烦?”明明看刘芳累得满头大汗便说,“为啥要这样锤打?”“好吃,难做。”刘芳笑笑擦下额上的汗水说,“不这样捶打就不是糍粑了。”“妈,我来。”明远挎进门要过木槌,“菜地浇了?”“浇了,阿姨。”跟进门的明欣有些气喘地说,“明远一个人去就行了,看把你累的。”刘芳心疼地给他端碗水说,“看城里菜市场扔得到处都是菜叶真是都浪费了,农民种点菜真不容易。”明欣喝口水感叹地说,明远瞧眼他抡打着案板上的土豆没吭声。“土豆糍粑还是这样做的。”明欣放下碗要过明远手中的木槌看下也一上下地抡打起来,“抡几下你就不行了。”明远擦着额上的汗水笑说,“我也来。”明明撸起袖子也要上阵,“是挺沉的。”明欣抡两下便喘着气把木槌给了妹妹。“你这样砸到明天也吃不到嘴里。”明远看明明轻飘飘地抡打便要过木槌有力地捶打着说,“要砸出淀粉来,变得象粉芡一样透明才行。”“没见过这种吃法。”明明撇撇嘴出门找刘芳去了。
她来到后院指着那片药材地问喂猪的刘芳:“阿姨,这里种什么?”“那是药材地,有远志、天麻、当归好多种药材刘芳艳。”刘芳说,“阿姨,你真行,还懂中医。”明明羡慕地说,“你想学,阿姨教你。”刘芳笑笑说,“你在地头摘点辣子,吃糍粑不辣不好吃。”“阿姨,这真好,想吃什么就种什么。”明明摘着地边的辣椒说,“妈,你看好了吧。”明远过来唤,“你看好就行了。”刘芳应声又对明明说,“好了,够吃就行了。”她在屋旁的溪水里洗下手回屋看下案板上的土豆用右手压下又说,“可以了,切一块给你六婶送去。”“这还送人?”明明睁大眼睛说,“山里人只有待客才吃糍粑,平日是不吃的。”刘芳对一脸惊奇的明明说,“妈,我这去。”明远扫眼明欣兄妹说,“早去,早回,天要黑了。”刘芳叮咛,“我也去。”明欣说,“不远,一会就回来了。”明远说,“刚才浇地你累了,歇会吧。”“明欣,他一会就回来了。”刘芳切着案板上的辣椒说,“阿姨这就给你们调糍粑。”“我俩是个伴。”明欣说着随明远出了门。
“阿姨,我先偿偿吧刘芳艳。”明明看刘芳把辣蒜水调好了拿着碗说,“吃吧,就是给你们做的。”刘芳疼爱地望她一眼说,“少放点蒜水,当心辣。”“哎”明明应着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真好吃,闻着就这么香。”她咬口立刻辣得直流泪咳嗽,“慢点吃。”刘芳忙拍拍她的背,“哎呀,阿姨这么辣。”明明仍大口地吃,“阿姨,这种风味小吃到城里卖肯定赚钱,太好吃了。”“你都吃上了。”明欣进门瞧眼妹妹的吃相笑说,“看你的样,好象八百辈子没吃过东西。”“妈,我六婶给了点干菌子。”明远把一袋菌子给母亲,“你六婶也不容易,攒两个菌子卖点钱。”刘芳嗔眼儿子说,“我不要,她硬给。”明远有些委屈地说声给自己盛碗糍粑,“阿姨,这要到城里卖肯定赚钱。”明欣边吃边说辣得他直流眼泪,“还说我的吃相,没看你的吃相。”明明瞧眼他说,“小丫头事多。”明欣瞪眼小妹。
七
饭毕,天黑了,一弯新月挂在山腰刘芳艳。
明明仍要明远带她上山玩刘芳艳。“明天去吧。”刘芳说,“天黑了,熊瞎子要出来的。”“熊瞎子是什么?”“就是黑熊,它的脚掌就是有名的山珍熊掌。”明欣对好奇的妹妹的说,“那咱们去逮一个来。”明明兴奋了,“你敢抓它,小心它把你吃了。”明欣笑着做出吓人的模样说,“小妹,别胡说!”明欣瞟眼他说,“黑熊那有好逮的。”“熊瞎子是不好逮。”刘芳拉明明坐到自己身边说,“你要是一下不把它弄死,它缓过劲来会跟你拼命,所以它的脚掌就很珍贵。”“阿姨,那你们吃过吗?”明明望眼四周问,“没有。”刘芳摇摇头说,“山里人早先猎到黑熊都拿到城里卖了换粮吃。这几年国家不让猎黑熊,只要它不祸害庄稼,山民一般不打它。”刘芳握住明明的右手又说,“咱们这个院子晚上也有熊瞎子走动。白天它一般都在树林里,晚上出来活动。”“那怎么办?”明明惊恐地瞧眼四周问,“别怕!”刘芳拍拍她后背说,“若是白天遇到它就绕开它走,别惹它,它是不会动你的。夜里咱们已经睡下了,又有狗看门,没事。”“阿姨,山里人太辛苦了!”明欣感叹地说,“习惯了,山里人自有山里人的清静。”刘芳淡然一笑说。
明远默默望眼母亲刘芳艳!
新月隐到山后去了,星空里的山峦高而缥缈刘芳艳。猎狗在院子里一会儿卧下,一会儿跑到篱笆墙外对着山路“汪汪”叫几声。一只只萤火虫儿提着小灯笼飘到东飘到西。风儿送来淡淡的鲜花的芬芳。
八
晨,明明一睁眼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烧大蒜味刘芳艳。“阿姨,又做什么好吃的呀?”她翻身下床穿上衣裙来到厨房见玉米糁子在锅里冒着热气,案板上的磁盘里已烙了厚厚一叠薄薄的油饼,一盘切得细细的萝卜丝上点缀着碧绿的蒜苗儿,刘芳正从灶灰里往外扒大蒜。“阿姨,烧大蒜干啥?”她不解地问,“给你们兄妹吃,以防拉肚子。”刘芳把大蒜上的柴灰吹掉说,“快趁热吃了罢。”“没事,阿姨,我和哥哥从没有闹过肚子。”明明接过烧得热烘烘的大蒜笑说,“那不一定,山里的气候你们不是一下就能适应的。”刘芳说着站起认真地要她剥开吃了,明明伸下舌头剥开冒着热气的大蒜吃下。
初升的太阳照得山峦兰莹莹的,一层薄薄的雾儿似一条洁白的轻纱缠绕在山腰,树林里的鸟儿快乐地唱着歌,山涧的溪水泛着白沫儿流淌刘芳艳。明远扛着锄头走进院子,狗儿在他身前身后地蹦跳撒欢。
“大清早就到地里去了?”明欣睁着惺忪的睡眼立在门边问,“起来了刘芳艳。”明远对他笑笑把锄头立在墙角又走到水缸边拿起瓢舀水“咕咚、咕咚”地边喝边说,“妈,天不下雨,玉米都干了。”“哎呀,喝凉水要生病的。”明明跺下脚端来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我喝了几十年也没见闹过病。”明远白眼她接过茶水放到窗台上。“家里的地在那?”明欣瞧眼他问,“那就是。”明远指下对面的山顶说,“哟,那么高!”明欣兄妹同声惊叹,“你们当山里人种点庄稼容易。”明远扫眼这对兄妹拿起案板的饼咬口说,“妈,饭好了吧,饿坏了。”“好了,好了,就等你了。”刘芳一面往院子里的石桌上端饭菜一面说,“快吃吧。”“不能搞经济林到平原上换粮食吃。”明欣望着山上开垦出的土地坐到石桌前说,“在那么高的山坡上开荒一则劳累,二则破坏了生态平衡。”明远瞟眼他低头喝玉米粥。“快吃吧,看凉了。”刘芳望眼儿子给明欣兄妹跟前放两个煮熟的咸鸡蛋。
九
“明远哥,你带我们上山去打猎刘芳艳。”饭毕,明明提议,“行,今天我给你打个漂亮的山鸡。”明远进屋取出猎枪说,“把狗带上。”搅拌猪食的刘芳回头叮嘱,“不用。”明远给土枪里装着铁砂说,“妈,我带有枪。”“带上狗多好玩。”明明快步走到栓狗的石桩旁想解绳索,“汪汪”狗儿冲她狂叫几声。“明明,让你明远哥牵狗,这狗性子烈,你和它还不熟。”刘芳解开缰绳递给儿子,“妈,不用,我带有猎枪。”明远仍把狗送回院里。
“千万小心!”刘芳不在坚持送他们出门一再叮咛,“没事刘芳艳。”明远应声,“阿姨,再见!”明明回头和刘芳道别,“再见,明明千万听你明远哥的话,在山里别乱跑。”刘芳不放心地又说,“妈,没事,回去吧。”明远回头冲母亲挥下手。
“山里野兽多,我妈一个人再家我总不放心,有条狗陪着我心里踏实刘芳艳。”明远边走边说,“山里确实太清冷了。”明欣望着青葱的山林感叹,“山民们很苦。”明远沉默会说:“比这更深的山里还有人家。”“那怎么不搬到山外去。”明明插言,“我们都搬到山外去了,你们城里人来住那。”明远瞅眼她说,“山里是好玩,但住久了不免寂寞。”明明又说,“我哥是大二生,你难道就不想明年考上大学离开山区。”“小妹,就你话多。”明欣瞪眼明明。明远早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
山里的天说变就变的刘芳艳!
这时山顶掠过一片乌云接着响起了轰轰的雷声,伴随着一阵狂风,大雨“哗哗”地落下了刘芳艳。“快来。”明远带明欣兄妹跑不远便躲到山路旁一个能容二人的土洞里。“这是山里人为避雨沿路挖的避雨洞。”明远一面介绍一面安慰,“别怕,雨一会就停了。”
大雨如注,天地间蒙着浓浓的水雾,四起的狂风吹得小树杆都折断了刘芳艳。
“能停吗?我们能回家吗?”明明挽着明远的臂紧张地问,“别怕,山里就是这样刘芳艳。”明远安慰着红了脸想抽出自己的手臂,但明明挽得很紧几乎贴到他身上。“你看,那边还有太阳。”明远抬起右手抹下额上渗出的汗水又说,“在山里遇到暴雨要往山上跑,千万不能往山下跑。往山下跑,会被水冲走的。”明欣点点头问:“家里的地能浇上吗?”“不一定。”明远有些无奈地回答,“山里常是这样一边雨大,一边一滴雨也没有。来得快,去得也快。”
风渐渐小了刘芳艳,雨停了!
山林经过雨水的滋润,树叶儿更显油绿了,山涧的溪水仍是清清爽爽地淌,只是比刚才流量大了,可见到水拍石头激起的雪白的浪花刘芳艳。鸟儿抖擞着羽毛这棵树枝飞到那棵树枝快乐地歌唱。
在一片青葱的林间草地里,明远教明欣兄妹辩认一个个刚出土的磨菇:“我们把这叫菌子,一下雨它们就出来了,很好吃,味道鲜刘芳艳。”风儿吹过树林,一阵密集的雨点儿打得明欣兄妹直缩脖子。“咋又下雨了!”明明抱着头喊。明远微微一笑抬起右脚蹬下身边的一株白桦树“哗”又是一阵雨水。“明白了吧。”他笑说,“刚才雨太大,好多雨水都聚到了树叶上,一刮风就又落下了。”
树林里幽暗清凉,湿润的草地上盛开着红的、黄的、蓝的各式鲜花,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青草的芬芳刘芳艳。
“到深山老林里,还能采到生长百年的灵芝、人参刘芳艳。”明远肩不离枪地边采磨菇边说,“就是太危险了,要十几个猎人结伴进山。”忽然他站直身说,“别动!”端着猎枪往前走几步只听“啪”一声,一只五彩缤纷的山鸡落在大约十米远的草地上。“这么漂亮!”明明欢喜地跑上前拣起,“可惜打死了。”“山里有的是。”明远笑道,“你们看漂亮不漂亮?”明明拔下一根长长的山鸡羽毛插在自己黑亮的头发上得意地说,明远上前一把拔掉扔到地上,“咋了!咋了!”明明不依地嚷。“你当个采磨菇的小姑娘满好。”明远说着弯腰拔下身边长长的青草编成一个小篮递给她,“装你的磨菇去吧。”他又对不解地望着自己的明欣兄妹说:“山里人有许多讲究。”
十
不觉,明欣兄妹在刘芳家待了七、八天刘芳艳。每天一早明远忙完地里的活,便带着他俩不是到水塘里钓鱼,就是背着猎枪满山里转,打些野兔、山鸡之类的野物。
这天早饭后明远问还想去那里玩,明明没精打采地伸个懒腰说:“唉,没意思刘芳艳。整天象个野人似地满山里转,连个电视也看不上。”明远脸红了,转身到后院拿把铁锨垫猪圈。“小妹!”明欣瞟眼明远的背影瞪眼明明,明明努努嘴回到自己房间依床看书,不会儿睡着了。明欣在廊下伫立会也哈口气回到自己房间拉被睡觉。
“咋了?”刘芳出诊回来见儿子沉着脸坐在院子里便问,“没出去耍?”“妈!”明远接过母亲的医包回屋又端杯茶水出来说,“妈,你歇歇,我三大爷的腿好点了?”“还那样,人上了年龄毛病就多了刘芳艳。”刘芳喝口水说,“明欣兄妹呢?”明远朝屋里看眼,“乏了。”刘芳会意点下头说,“整天满山里转是乏。”“妈,等我考上大学你跟我一起走。”明远望着母亲认真地说,“儿子!”刘芳笑笑说,“你长大了,想往那飞就去飞吧,妈老了,离不开这里的山、这里水,这一出门就有鸟儿唱歌的山林。”明远笑了说:“妈常说自己老了,可说话象个女孩子。”“你笑话妈了!”刘芳望着壮硕的儿子笑说,“不,妈这样我感到好高兴,妈有一颗不老的心。”明远坐到母亲面前认真地说,“……”刘芳眼眶一热拉住了儿子的双手,她多么想象小时候那样搂着儿子说:“儿子,妈妈爱你!”可她终没有说出口。儿子是个男子汉了,山里人家的小伙子象他这样大的已娶妻生子。她不愿儿子走自己的路,儿子是她的希望,她的寄托,儿子应该象鹰一样展翅兰天……
“妈!”明远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进屋拿出一个红绸缎包的洞箫说,“妈,我擦桌子摸出的,你会吹箫?”“你……”刘芳脸儿微微红了,接过洞箫轻轻地抚摸刘芳艳。
呵刘芳艳,草原上那一抹金黄色的夕阳……
那支苍凉、悲壮、浑厚、优美的笛音……
刘芳忘不了那支悠远的笛声,她始终思念那壮实的带给她温暖、带给她欢乐的身躯刘芳艳。她坚信有一天他仍会骑白马着玄衣来觅自己。
“妈,我咋从来没见你吹过箫?”明远望着母亲又问,“……”刘芳的泪水涌上眼睫,好一会她仰脸望下天说,“天要响午了,家里的面不多了,你拿袋麦子到磨房换面去,我到六婶家磨些豆腐,等闲时妈再教你吹箫,好不?”明远望眼母亲起身回屋刘芳艳。
刘芳掏出手帕擦下眼睛把那只洞箫仍用红绸缎包好,进屋放到太上老君像下的供盒后面,转身出门给鸡喂食刘芳艳。
“妈,我去了刘芳艳。”明远把麦子装进蛇皮袋里放到自行车上对母亲说,“去吧,路上小心。”刘芳叮咛声。
刘芳喂完鸡来到明欣兄妹的房间看他俩仍酣睡就轻轻地掩上门把狗拴在门口,又到厨房看黄豆已泡好便放进竹篮到山下的六婶家去磨豆腐刘芳艳。
十一
今天是城里人的周末,一大早陈行一、李又兰夫妻就自己开着小轿车进山了刘芳艳。这几天耳边没有了女儿喳喳的笑声,他们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这兄妹俩在山里不知能过惯不?”一上车李又兰就唠叨,直到车进山口才停嘴。
“老陈,等离休了,咱们就搬到山里来住刘芳艳。”李又兰打下轿车的玻璃窗欣赏着两旁高峻的青山说,“行呀,就怕你二天后耐不住寂寞了。”陈行一打着方向盘回答。早年,陈行一在部队是有名的驾驶能手,后来转业到地方官越当越大就只坐不开,只是兴致来了玩玩。今天这车在城里的柏油马路上跑得挺稳,一进山就不行了,右拐左弯,累得陈行一额上直冒汗水,双臂也发酸。李又兰回头看丈夫头上的汗水埋怨:“我说让你带上司机,不带,逞得什么能,现在谁不公车出游,等几年退下来,还有谁理你。”掏出手帕给他擦汗并关上窗加大了车上的空调。黑明的小轿车犹如青色波浪里的一叶小舟,在绿树叠嶂的山区盘行道上缓缓地蜿蜒行驶。
十二
刘芳磨好豆浆又烧开点上盐卤,不会儿热气腾腾的豆腐便好了刘芳艳。“六婶,给你留块。”刘芳边往竹篮里放豆腐边对在门外洗衣的一位六十多岁的妇人说,“不用!”老妇人进屋两手在围裙上擦着说,“我豆子也泡好了,一会就磨。你屋里的客还没走?”“没。”“现在的城里人都不知咋了,爱往咱山里跑。”老妇人接过刘芳的话说,“前几天一对年青人在我屋歇脚,我问城里不好,往山里跑啥哩,你知道人家咋说‘大娘,这叫回归自然’,咱也不知道啥是回归自然,这山有啥看的。对了,我屋还有些香菇,给你拿回去待客。这城里人吃惯了大鱼大肉,还就爱吃咱这些山里的东西。”“六婶,家里有,你留着自己吃吧。”刘芳拦住她说,“我走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叫我。”“哎,人老了事就多。”老妇人应着送刘芳走出自己缠满红色、白色花儿的柴篱笆。
刘芳走出翠绿的竹林小路望见儿子在一株浓荫的大楸树下休息刘芳艳。明远也望见了母亲:“妈!”他忙奔过来接过母亲手中的竹篮。
这时树林里刮来一阵狂风刘芳艳。“妈,快走又要下雷雨了,到前面的山神庙里躲躲。”明远望下天说,“别管我,快去把面搬到庙里。”刘芳急急推下儿子说,明远瞅眼母亲去搬面。
不待刘芳跨进山神庙,肆虐的雷雨便追上了她的脚步刘芳艳。明远急步上前把母亲拖了进去。“这讨厌的天!”刘芳扑打着身上的雨水说,“一会就停了,妈。”明远安慰母亲。
在山里行走隔不远便可看到有的是沿山路的石壁凿出一个小石洞,有的是距人家不远处建一个小庙,这些石洞和庙里供得都是山神爷,还有上百年的老树也被尊为山神,是不准砍伐的刘芳艳。山民们敬奉山神盼望山神保佑他们一家大小平安、幸福安康。
刘芳从竹筐里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供到山神座像前的食盒里,双手举过头顶忏诚地弯腰拜了三拜,明远也如样刘芳艳。
待他们母子转回身再望天时,雨己停,云也散,太阳又露出笑脸普照大地了刘芳艳。这时陈行一夫妻的轿车开了过来。“妹妹!刘芳妹妹!”李又兰冲刘芳母子喊,陈行一稳稳地把轿车停在了刘芳面前。
“孩子们给你添麻烦了刘芳艳。”李又兰跳下车一把抓住刘芳的双手急不开耐地说,“他们还习惯吧?”“兄妹俩都挺好的。”刘芳瞅眼那辆轿车说,“给你添麻烦了。”陈行一也下车走过来,“你们这是到那去?明欣兄妹不在?”“兄妹俩这几天跑乏了,在家睡那。”刘芳望着陈行一夫妻笑说,“明远磨面刚回来,我去磨豆腐,娘俩碰上了。”“真巧咱们又遇上了。”李又兰说着埋怨,“这兄妹俩大白天的睡什么觉,也不说帮家里干点活。来,上车吧,你们平日是坐不到这车的,今儿坐坐开开洋。”没容刘芳推辞李又兰把她推上了车,陈行一打开车后盖要明远把那袋面粉放进去,“不用,我一会就到家了。”明远说着骑上自行车走了。
陈行一启动了车,李又兰瞅眼刘芳问:“咋样,坐这车感觉不错吧?”“是不错刘芳艳。”刘芳笑笑说,“这山里一通公路就是好,山里人也能见见世面了。”“就是。”李又兰笑说,“今年春节你和明远到我家来,城里可热闹了。”“人那热闹了想静,静了就想热闹。”刘芳望着车窗的景色说,“平日不大注意,这坐到车上看风景还真是不错。”“可不是。”陈行一打着方向盘说,“省里要把这里规划为旅游区,到时山里就更热闹了。”“这样山里人就可以摆脱穷困了。”李又兰笑说。
说话的功夫小轿车驶到了刘芳家的山坡下刘芳艳。“把车放到那吧,下雨也不怕。”刘芳下车指着西边一株粗壮的枝繁叶茂的大柳树说,“没人偷吧?”李又兰有些担心地问,“山里人不会的。”刘芳淡淡一笑说。
“妈妈!爸爸!”明明象鸟儿冲下山坡扑向母亲搂着她的脖子说,“妈妈,我好想你!”“就知道睡觉,也不说帮你阿姨干点活刘芳艳。”李又兰端详着女儿又扫眼儿子说,“阿姨心疼我们吗。”明明又亲热地挽住了刘芳的臂,大伙儿都笑了。
“爸爸,妈妈,你们看这是什么?”到家,明明拉开桌斗一股奇异的清香立刻在室内飘溢,“是猕猴桃吗刘芳艳。”李又兰拿起一个左右看下闻着说,“这么香。”“是香。”陈行一也拿出一个凑到鼻前闻着说,“想不到吧!”明明得意地晃下脑袋说,“这是新鲜、纯正的猕猴桃。阿姨说把它捂上一段时间会又香又甜的。咱们在城里见的那种大猕猴桃都打了膨大剂,不正宗。”李又兰剥去皮咬口立刻赞同地说:“是比城里的好吃。”“那当然了!”明明得意地说,“这是真正的绿色食品,纯天然。”“鬼丫头!”李又兰拍拍女儿的肩瞅眼一旁笑眯眯的丈夫说,“走,帮你阿姨做饭去。”
厨房里刘芳正拣泡发的木耳、香菇等山货,明远和明欣在旁收拾山鸡、野兔等猎物刘芳艳。“自家人,别麻烦。”李又兰撸起袖子说,“随便吃点就是了。”“妈妈,这些野物都是我们打的。”明明兴奋地说,“今儿能吃到我女儿打的山珍了。”李又兰对刘芳笑说,“妈妈,你不知道,下过雨后,草地上那么多磨菇。”明明又说,“这的磨菇才叫磨菇,咱们在菜市场买的那些磨菇都是人工种的,一点味没有。”“这孩子,乐不思蜀了。”李又兰嗔爱地说。
十三
“还是乡下好呀!”陈行一喝着家酿的米酒,吃着没有农药污染的山珍再三地感叹刘芳艳。陈行一十五岁当兵,二十岁当连长直至转业到地方,三十多年来仕途一帆风顺,步步高升。他本是农家子弟,几十年的为官生涯,自然养成了自己的一套待人接物方法。今天,他面对这曾经熟悉的白墙红瓦、青山秀水,再三感念:“乡下好!”其中的甘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饭毕,孩子们出去玩了刘芳艳。李又兰从网袋里取出一包衣服说:“我这几年是一年比一年胖,刚做的衣服穿一、二次就不行了,你若不嫌就拿去穿吧。还有明欣的几件衣服在城里过时了,乡下穿还不错。”“大姐,你真是客气。”刘芳淡淡笑笑说,“你来就是了,带这么多东西干啥。山里人穿衣服没啥讲究,图得就是结实、耐穿。”“对对,这些衣服都挺结实的。”李又兰忙说,“我们邻居都拿旧衣服换鸡蛋吃了,我看这些衣服挺新的,换了可惜放那也是放,你别嫌旧拿去穿就是了。”“大姐太客气了。”刘芳说着瞧眼墙上的挂钟,“大姐,你一早坐车累了,歇会儿,我去给一个病人扎针,一会就回来,晚上咱们再扯。”“好好,你忙去吧,瞧我们来净误你事。”李又兰笑说,“远不远?让老陈开车送下。”“不远,就在坡下面。”刘芳提着医包出门,“小心点,刚下过雨路滑。”李又兰跟着走出叮咛,“没事。”刘芳应声走下山坡。
“主人出去了?”陈行一从屋里走出问,“去给一个病人扎针刘芳艳。”李又兰回头说,“不睡了?”“养下神好多了。”陈行一舒展下胳膊踢踢腿望着满目的夕照青山感慨地说,“这里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一阵清风徐来刘芳艳,小院里满溢着鲜花的芬芳!
“妈妈,爸爸……”忽然一声惊慌的呼喊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院子里的宁静刘芳艳。“出什么事了?”李又兰一把抓住泪流满面的女儿问,“刘阿姨,刘阿姨……”明明喘着气拉着母亲往外奔,陈行一紧紧跟上。
他们三人一步一滑地跑到坡下,就听到“妈!妈……”“刘阿姨!刘阿姨……”一阵紧一阵的喊声和狗儿凄惨的叫声刘芳艳。陈行一急步冲过一道三米宽的石桥,望见那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沐浴在金黄色的夕阳里,车旁的明远、明欣抱着刘芳跪在柔软、湿润的草地上哭喊。
“咋回事?”他大吼声冲泪水满面的明欣问,“刘芳……”李又兰也奔了过来刘芳艳。刘芳面色苍白,胸前汪满了鲜血,睁着无神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妈!妈……”明远抱着母亲连连呼喊。
“我和哥哥……和哥哥……教……教明……教明远开车,没……没看……没看到刘阿……”“混蛋!”陈行一狂怒地叫声飞起一脚踢到明欣臀上,“谁让你们动车刘芳艳。”
李又兰紧紧地按着刘芳的脉搏连连呼喊:“刘芳!妹妹!妹妹!”陈行一蹲下紧张地问:“咋样?”明远泪流满面连连呼叫:“妈!妈!”刘芳睁着黑而无神的眼睛久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刘芳艳,目光又转向了陈行一夫妻,“妹妹……”泪水模糊了李又兰的双眸她紧紧抱住刘芳大声说,“妹妹,你放心,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一汪清亮的泪珠儿凝在了刘芳长长的眼睫上刘芳艳!
刘芳睁着无神的黑眼睛望着水洗似的洒满金色余辉的蓝天刘芳艳。她的身下,她鲜血流淌的地方一丛兰花儿在微风里摇曳散发着清香。
十四
葬刘芳那天,闻讯赶来的山民们哀叹自己失去一个好郎中时也羡慕地望着那具黑明的棺材和三位个头差不多一样的孝子刘芳艳。“到底是城里人!”“听说她哥嫂在城里当大官。”“明远有福气,妈死了,又出来一个当大官的舅舅。”“这女人可怜呀……”“明远现在是城里人了……”
刘芳永远地和兰天、青山、碧水在一起了刘芳艳!
她唯一的儿子明远被陈行一夫妻接到城里读书刘芳艳。不久,又在陈行一夫妻的资助下和他们的一双儿女同去美国留学。
十五
五年后的一个初夏一位一袭白衣的小伙子来到山里刘芳艳。他走到刘芳家的房子前望见一位头发雪白的牧羊人悠然地依在门旁的青石板上晒太阳,纤细碧绿的草儿环绕着他。
“老人家!”青年人上前彬彬有礼地用山里的土话叫声,牧羊人睁开醒忪的睡眼冷漠地扫眼他转身打着在院子里吃草的羊儿“咩咩”地走了刘芳艳。
青年人从皮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久闭的门,一股浓浓的潮湿向他涌来刘芳艳。青年人后退一步又迈进门。在正屋的太上老君的供盒下他摸出一个沾满灰尘的红绸缎包慢慢打开,一只长长的发黑的洞箫呈在他面前。
“妈妈刘芳艳!”青年人“咚”跪下了!
太上老君威严而又和蔼的大画像默默地望着泪流满面的他刘芳艳。
尾声
山民们传说,每当夜深人静,月满中天时,刘芳家的院子里就会传出一阵阵幽咽的洞箫声和一支悲壮苍凉的竹笛声,还能听到一匹马儿在院子里嘶鸣,一只猎狗“汪汪”的叫声刘芳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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