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山鄉乡间红风
湘衡风林著
内容简介:第一部写实基层财政干部人生的小说,通过以主人公张枫在乡镇财政工作的10年时间里的酸、甜、苦、恼,再现了当代农村,揭示干群关系恶化的根源;基层财政的飘摇岁月;官场中的浅规则以及基层乡镇内部政治、经济利益等错综复杂的人性欲望的刻画罗伟平。小说以张枫在成长中经历人生从希望、激情、迷茫、彷徨、奋进到最后完全失落的人生历程,深刻揭露了在现今社会,官场政治上的阴暗本质。是一部严肃的写实小说。
第一部 参加工作
第一章 上班(1)
今天,难得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罗伟平。春节过后,一直来阴霾笼罩的天空总是夹杂着缠绵的雨丝,把人都给闷坏了。室外的树枝也都被雨水灌得发涨了,你看,那不涨得爆出了芽?一段时间的春雨过后,今天空气透明得倒是没一滴尘埃,温和的南风也在阳光中开始惬意地轻舞起来,真是久违了的江南春风。
也许是个好兆头罗伟平。今天是张枫大学毕业在家等候了半年的时间后终于挨到了去上班报道的日子,而天突然又放晴了,你说心情该好了吧?古人云,“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他乡遇故知。”此乃人生之三大快事,对于祖辈世世代代脸朝黄土,背朝天,农民的儿子,他今天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国家财政干部,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是该高兴一阵子。说起财政,那时流传一句民言,“财政是爹,银行是娘,工商税务是豺狼”就知道财政在人们心中的份量了。
在别人眼里,管财政就是管着大把大把的钞票,那哗啦哗啦的票子看着都眼红,这还不是好差事?都掉到钱眼里了罗伟平。很多人听后则啧啧羡慕。自己不知道,也不知道其中的道道,反正在找工作的时候只听别人都说财政部门好,别人过的桥比自己走的路多,吃的盐比自己吃的饭还多,该不会有错,也差不到那去吧?他常这样想。
十几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鱼跃农门?虽然一路走来有过几分酸楚和惆怅,但今天,当他看到六十来岁父母俩那无比灿烂的笑容,一脸的笑容抚平了平日紧锁的愁眉和一脸的皱纹,自己多少也感觉到一丝欣慰罗伟平。确实,在这个村庄,他可是第一个大学毕业后走上干部工作岗位的人,也算得上是为父母脸上争了光彩,出了口气。
爹爹张本贵今天确实非常高兴,天还没亮就早早起床摸黑赶到离家五里路远的小集市上去买菜罗伟平。姐姐和姐夫他们清早就过来了,说要为张枫参加工作一起庆贺庆贺。本来在农村这也算得上是件大喜事了,好多人家儿子上大学,或去当个兵都要大摆宴席,热闹一番,如果去上班请上几桌更是在理了。但张枫做人低调,不喜欢张扬什么,只要家里人乐和乐和就可以了,他想。
在那狭窄而略昏暗的厅屋里,一张面目全非的古式高桌置在中央,立足不稳罗伟平。张枫便把桌子在地面试图摆弄了好几次,才在那凸凹不平,潮湿得已露青苔泥地上找到一个正好的位置。
桌上一会就堆满了丰盛的菜肴,比逢年过节还丰盛罗伟平。为了他能念完大学,家里好久就没过一个象样的大年了,不怕出丑,别人家大年夜是大鱼大肉,新鲜土鸡,而他家多年连鸡都舍不得杀一只,就称两斤价格便宜的鲫鱼,和点炒肉。
两个姐夫今天也高兴,在和张枫喝着啤酒罗伟平。不胜酒力的他,在姐夫两个的盛情邀请下也喝了两杯,一见酒,他脸就开始涨红。大姐笑着说:“张枫,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挂点红,你看,清瘦红润,倒添上了几分精神!不过也不要喝多了,还要去单位,而且那么远。”
早饭后,在准备上路时,大姐夫点燃了好几盘长长的鞭炮,鞭炮声中,他只顾着高兴,一不小心,衣袋都被鞭炮炸出了个洞开花罗伟平。他忙说:“发拉,发拉!”然后哈哈笑着。
张枫瘦高的身子,着一件年前在小集市上花三十元买的黄色 西服,下身配一条有点翻白的深蓝色长裤,脚上穿一双白色运动鞋罗伟平。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可他再没有更好的衣服了。一手挎着个背包,一手提着大学时用过的皮箱,上路了。
这时母亲带着不太方便的腿追上来罗伟平,手里捏着一把油腻的零钱塞到他手里,“孩子,刚去上班,家里也没什么钱,你就拿着这些省着点用,刚工作,一切都要听单位领导的,不要让爹妈操心,记着好好干!”
“恩,我知道了,你俩老在家也好好保重,不要太舍不得,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你就甭担心,我是大人了,在外这么多年都一个人,我知道该怎么做罗伟平。”
到公路边罗伟平,他稍等了一会,就坐上了一辆公交车,朝单位方向驶去……
1. 第二章 上班(2)
一路上,一个人望着车外渐行渐远的家乡,张枫不禁回想起自己大学时那些辛酸的往事罗伟平。对很多人来说,象牙塔的生活是人生 最美好而难以忘怀的时光,可在他的记忆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其实那时他是有实力考个本科的,可命运却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他最后录取到了省财经专科学校罗伟平。他们是最后一届国家计划分配了,好在还搭上了这趟末班车,不然他今天那还能幸运成为一名国家干部?虽说是有分配,可在毕业后的艰难等待中,他确实也感受到了毕业分配中的各种厉害关系。由于本县学财会专业的人太多,而财政系统进人数量相当有限,且大多是关系户,县里出于种种压力,不得不在财政部门举行大中专应届毕业生公开招考。谁想到自己在笔试成绩中竟然能得个第二,幸亏在大学时没事多看了点书,这也叫做因祸得福吧,可自己暗暗还没高兴出来,就在面试考核中差点被“淘汰”出局。好在找的那个人有点权利,不然只能是一场欢喜一场愁了。
想起年迈的父母为自己能念完大学,就靠在家种点小菜和家里那三亩薄地的收入,三年大学那艰苦的煎熬又有几个人能明白?校园里,一到周末,同学们就三五成群到市内去逛公园,逛商场,或带女朋友出去娱乐,而自己呢?那敢有此份奢望罗伟平。只能在自己那张一米来宽的小床上,在那一本本厚厚的小说里,借书消愁,打发时光了。今天,终于熬出个头了,终于可以自己赚钱了。确实,这个已不象家的家现在太需要他赚钱了。欠别人上万元的债务将等着他慢慢去消化呢!这就是当他拿到单位派遣单那一刻就产生的念头。
那想到,单位还怎么就那么远?转了几趟车,问了好几个人,才打探到去单位的车次罗伟平。他心里还真纳闷,一个县里,怎么就那么远?从早上8:30坐车,坐到11点了还要坐一趟,刚上班工作的喜悦之情不禁一下消退了许多。现在他才知道,幸福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其实他昨天去财政局人教股拿派遣单时,那个看起来比较和善的何股长曾提醒过他:“张枫,你能进我们单位工作就很不容易了,要好好珍惜,虽然你分配的那个乡财政所比较偏远,但条件还可以,你就不要再讲什么了,明天你就去上班吧。”
再转车时,已没了公交车,只有几辆破旧的小四轮开往那方向罗伟平。张枫坐上颠簸的小四轮,在蜿蜒起伏的道路上盘旋,夹着那“喀哒喀哒”的刺耳声。在快到湾山乡地界时,一条弯曲而海拔几百米的山坡使得那辆破旧的小四轮累得差点散了架。后听同事们讲,那可是本县公路的第 一坡,在夏天骑车,这可是个温差分顶线,只要到这交界处,就能明显感觉出凉热。
差不多又花了一个小时,才到了单位所在地罗伟平。下车后,在偏远的小镇边,一转眼就看见了湾山乡财政所的招牌,虽不大,但很醒目,一栋三层的小楼镶着白色的瓷砖,走廊全部用铁拦密封着。办公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这山区还真有点显目。
办公楼前,几个人正站在空地上闲谈,其中一个中等个子,胖胖的,穿着一身农税制服在说笑着罗伟平。
看样子是所里的同志罗伟平,张枫于是走近问道:“王所长在吗?”
“你是张枫?我接到局里电话,正等着你呢!”他回答,“我就是王云林罗伟平。”
“你就是王所长罗伟平。”张枫赶忙伸手去握,“我就是今天来上班的小张。”
“哦,好呀,所里今年调动比较大,正缺人呢,到我办公室坐坐吧,等下我给你安排间房子罗伟平。”
王所长在前面热情地带着路,张枫跟着与他一起朝办公室走去罗伟平。
第三章集市收税(罗伟平!)
今年的季节比往年早,惊蛰后,淅沥的春雨成天扯天扯地下着,象个哭不够的婆娘罗伟平。
虽然每天雨在不停地下,可这里一到赶集的日子,凑热闹的人还蛮多罗伟平。由于它是一个三县交界之地,远离县城,市场贸易相对繁荣,湾山乡为之建了一个规模较好的农贸市场。一到赶集的日子,附近各乡镇的群众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纷涌而至,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有挑箩筐的,有背背篓的,有挑柴的,有背树的,有赶猪的,有赶牛的……也有空手来看热闹的。单车、摩托车、三轮车……人车混杂,连市场旁边的公路也被堵的水泄不通了。
街上集贸市场的摊位早就被那些清早过来做生意的商贩摆得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的服装,很多不被人认识的药材,各式各样的小菜,还有鲜艳水灵的水果……加上叫卖老鼠药的,拉小提算八字的等,五花八门的人群把一个小镇的街上搞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罗伟平。
张枫今天要去市场上收取屠宰税罗伟平。屠宰税在90年代,可以说是乡镇地税的主要税源,本来是由地税负责征管,但县财政局为了能抓好这项主要税源,决定由财政所接收代征。湾山乡这几年在屠宰税的征收中年年都超额完成了县财政下达的税收任务。县里还曾特意派县里的记者到湾山财政所采访过呢!其实那个所的征收的力度也差不了好多,只是他们这里占据了两个优势:一是全乡只有一条通路,而且附近几个乡镇,特别是运往广州的生猪,这条道路是必经之地,这也就叫“一夫当管,万夫莫开”;二是占了市场优势,附近三个乡镇只有这里有一个设施完备的集贸市场,来这里赶集的山民相对就多了,而且这里是逢三天一场,带动了这里的消费,也叫做塘大鱼也多吧。
湾山财政所里一共六个人罗伟平。张枫来没两天,所里就开会进行了分工:三个年轻的,罗伟平,负责税收的征管工作,主抓屠宰税,车船使用税和农业四税的征收,并要协助地税,国税税干加强对小加工企业和街道店面的征收,由罗伟平负责。出纳文惠兼所里卫生和接待。副所长陈东基主要负责所里的财务工作。
所里几个负责屠宰税征管的同志每天都要在路上巡查,也布了几个眼线罗伟平。在征收中,张枫认识了两个主要生猪生意人,一个是专门搞贩运的,叫庄徕,生的粗头大脑,基本没两天就要运一趟;一个是专到农户贩卖生猪的,叫基妹,高个,专门为大客户挂钩,自己不投资,从中赚点差价。生猪贩运其实也有很大风险,以前有几个老板因为运气不好亏损而洗手改行了。但这两个人做的比较稳,也有山里人的直爽,基本现在天天打交道。他们也和财政所的人耍的来,经常在一起喝酒打牌。但主要的还是怕一些小散户和临时性的,他们为了逃避纳税,有时是晚上12 点多甚至凌晨几点才经过。给你来个防不胜防。三个人只好经常在外轮流值班跟踪,说起来还真干了件苦差。
第四章 集市收税(2)
今天张枫和罗伟平两人去市场收取宰杀屠宰税,赵春山一个人去等开贩运屠宰税票罗伟平。
这还是张枫自己第一次去市场开票收税,心里不免有点紧张罗伟平。为使那些屠户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今天特意穿上了王所长送给他的一件半新的蓝色制服。这衣虽宽大了点,但反正是外套,只要能用得上就行,有了这身皮,至少可以给自己壮壮胆子。以前看别人一身制服,特别是对那些穿警服的特别羡慕,今天自己也身着制服,人感觉精神爽多了。
张枫把从赵春山那领来的税票数了数罗伟平。来财政所后,王所长找他谈过心。他告诉张枫,财政所的同志在工作中要注意几个问题,对数字要敏感,对货币要敏感;对资金往来要明了,对业务要精通;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思想要纯正,不能为金钱所惑,要做到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
是罗伟平今天有意要张枫学着开票收钱的,让他早点进入角色罗伟平。干啥都有第一次,只要破了胆就习惯了。张枫也觉得自己应该独挡一面,一个正式的大学毕业生在工作中不能为单位挑大梁,那不有损自己?
所里离集市场不远,才几分种的距离罗伟平。到市场里,那两排长长的水泥摊位上摆满了白嫩嫩的猪肉,有的还冒着肉香的热气。过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讨价声,争执声,声声入耳。
张枫学着罗伟平的方法,按摊位顺序一个接着一个开过去,并把没及时付钱的屠户记在记事本上罗伟平。开始还比较顺利,虽然他们知道张枫是新来的,但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所以也没为难。
市场上其实收屠宰税是最容易走火的地方,鱼龙混淆,相当复杂罗伟平。今天张枫还没开完,就碰到了一个这样的人。张枫两个站在摊前与那屠户讲了十多分钟,可他就是以自己还没卖什么为由不肯开票,要张枫过一个小时再来。没办法只好打断去收其他摊位的。但找零钱却又是一个麻烦,很多屠户正意给个一百的,你如果找不烂,那对不起。一场下来,为了找钱都要来回好几趟,虽然准备了点零钱,可那也成了“杯水车薪”。
在忙碌到十一点时才去找那个刚才难扯的屠户罗伟平。找到他,张枫说:“现在也该交了吧。”
他翘着嘴回道:“我在本地卖难得开一张,到你这里初次就该免了吧罗伟平。”
“哦,你原来想在这里吃霸王餐噻?”罗伟平见他想赖便提高了嗓门罗伟平。
“我今天就是不交,看你能把我呷哒不?”见罗伟平大声,他一下怒目圆睁,脖上也跟着鼓起了青筋,一种想寻事的架势罗伟平。看不出他真想较量较量,也许他自认为高大魁伟,山里人健壮的体魄给了他一份力量的自信吧。
旁边一个本地屠户看情形不对罗伟平,凑近张枫的耳根说:“他是南山的一个有名地霸,在那做生意,他就很少交过,实在不出就算哒,等下打起来或许你们两个都不他对手,况且此人很凶,万一提刀,那就不好收拾了!”
也许这个老乡是出于好心,但如果就这样被他吓唬,那以后还怎么收税?不成了欺善怕恶?我们可是在执行公务罗伟平。想到这,于是他拉罗伟平到一边,“我们不能这么干耗着,你先稳住他,我去喊所里其他人来。”
罗伟平其实见多了他这样的人,但见张枫这么说,就点了点头罗伟平。
张枫一路小跑回到财政所,刚好王所长在 办公室罗伟平。“王所长,有个外地屠户不肯交钱,想打架!”
“有这么回事?吃了豹子胆了,看他是不是三头六臂!”他一边说一边起身走了出来罗伟平。听同事讲过,三十多岁的王所长平时看着说话很随和的,但工作起来很有一股冲劲,以前在外征收车辆税时就和别人打过架。
这时赵春山也从那边开票回来了罗伟平。一会三人一起快步朝市场走去。
市场上已冷清了许多,多数山民已买好自己的日常用品朝回家的路上赶了罗伟平。交通不方便,在街上又舍不得吃,所以早场早散。肉摊前,罗伟平正与那人在默默对峙着,看到所长他们过来,罗伟平才松了口气。要知道那人的肉都快卖完了,还不来那他一个人也没撤了。
“你就是那位不想纳税的同志吧罗伟平,知道国家的 税法政策吗?要不要到财政所去学习学习?”王所长一边说一边走近他,“我是财政所负责人,你不要为难他们,他们是依章办事,如果你能找到一个不纳税的理由,并让大家心服口服,我愿意替你出这12元钱,怎么样?”
旁边的屠户大多认识这个人,大家都想看看他是否能斗过财政所,听王所长这么一说,一个个笑出了声罗伟平。就是这一笑,让正义占据了上分,毕竟歪理是不能暴光的。刚才还神气十足的的他,看到那么多的笑声,看到四个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齐飒飒站着一排,心里的底气一下泄了一大半。于是默默从那油腻腻的袋子里掏出12元钱。
这时,王所长笑着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握过去:“朋友,和气生财,只要你依法纳税,以后还是欢迎你来我们这做生意!”说完,四个人会心地笑了笑,然后一起朝所里走去罗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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