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征文]

  小姐者言:今生江盈,这是我永远的痛

  时下最让人浮想联翩的词,非小姐莫属了,原本一高贵典雅之词却沦落为某一群体的特定称谓,与一种为人不齿、羞于启齿的职业联系在一起,实在可悲可叹江盈。小姐,小姐,乱花渐欲迷人眼,她们的形迹不仅遍及酒肆茶寮,只要人口相对集中的地方就有她们幽灵般的身影出没。她们在社会中充当扮演的角色谁能定位?说其在最底层却又混得不错,过着行有车食有鱼的奢靡生活,更甚者跻身于名媛富婆之列,以今日的富足掩盖了昔日的伤痛。她们现在或以前到底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于是,我前方百计接近她们,想方设法了解她们,深入她们的内心,探寻一方隐秘的世界江盈。

  我最终选取的这三位女性,应该在这个群体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江盈。无论她们现在多么放浪形骸、玩世不恭,涉世之初却毫无例外的都是本份朴实的良家女儿。而今天,她们共同走过的心路历程无疑是这一类女性性格演化的鲜明缩影。

  丰萍 26岁 如意饭庄老板

  初见丰萍,眼前不禁为之一亮江盈。她身上既不乏少女的丰姿,又有少妇的风韵。婀娜的身段,高挑的个子,漂亮的脸蛋,浑身透出自然的青纯之美,任何后天的修补术造出的美女难以望其项背。说她洋气,却带点古典,说她放浪,又略显端庄。在这个群体中,她无疑是出类拔萃的翘楚。但这么一个天生丽质的尤物,为什么偏偏堕入风尘。是否正应验了一句话,自古红颜多薄命?

  长久混迹这等场所,与众多客人的周旋,使她见多识广“饱经沧桑”,早已视男人为无物,对陌生人无半点骄矜,说话挺实在,不用启发提示,就捅豆子般往外倒话,叙说中绘声绘色并夹杂夸张的动作江盈。

  “我这人太优秀了,同行根本容不下我江盈。”

[短篇中篇]小姐者言:今生,这是我永远的痛:江盈

  我出道不久就一直干领班,可那还是给人家打工,没有一天的生活属于自己江盈。不管每月身体来了事、还是情绪不好,客人要你、老板吩咐,都要强打精神和他们瞎胡混,整个一他娘的工具。哈,男人见了我,恨不得吞下肚去的丑态,都找不出恰当的话说。因为这样,我干过的饭店多了,主要是与同行的姐妹们关系难相处。客人都奔我来,许多姐妹无生意做钱挣得少了,就认为是我抢了她们的饭碗,都甩脸子给我看,齐了心和我斗。哼,这些小蹄子还想和老娘争彩头,她们也配。我呸。一个屋檐下混饭吃,成天跟鸡斗眼似的真没意思,再说干这一行的都不容易,咱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能让别人喝西北风。我鼓动找我的客人换换口味,还热心的推荐谁谁的活好,但人家不买账我有什么办法?她们仍嫉恨我没给她们机会。我不和她们一般见识,也不值当和她们较劲,我到哪里不是棵摇钱树,所以我经常换地方,但都干不长。

  不是吹,在方圆几十里我是一道招牌,没和我睡过,在朋友中根本没面子,其实我还真不知道客人喜欢我哪一点江盈。有一次陪一位老板,为从他兜里多掏点银子,我很卖力,把他侍候的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直哼哼,象头吃饱了的猪,一来二去他离不开我了,提出和我合伙做生意,条件是以后不许别人再沾我身子。我早就打算自己干了,省得受别人的管,生冤枉气。他拿出五万元钱,盘下这家转让中的饭馆,干起正经生意了。当然,天下没有白拣便宜的好事,他每月从这里拿走不少红利。

  开始他还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也真象他老婆似的只跟他好江盈。一年不到,他不常来了,打电话他也推三阻四的找借口,不知又恋上哪个骚货的床了。男人就这臭德性,喜新厌旧。不属于他时,他恨不得跪下求着得到你身子,你死心塌地顺着他时,却把你当成不跟脚的破鞋、累赘,恨不得扔得远远的。后来更绝情,提出与我断绝关系,还想抽回本钱。挨千刀的还好意思张口,没问他要青春损失费就够便宜的了,也不算算霸占着老娘让我损失了多少?我把他一顿好骂,狗血喷头。还有免费的午餐?笑话。真看不惯这种男人,小气、抠门,老天爷怎么不长眼,打个雷劈了他。

  他心疼自己的钱,就雇了几个地痞流氓小混混来找麻烦江盈。老娘我是谁?啥阵势没见过?咱别的朋友没有,周围还真有一群敢为老娘拼命的老大。没等我发话,一个个急红了眼,把那群讨债的揍了个屁滚尿流,还拿酒瓶子非叉死一两个小丫养的。打那就平安无事喽。

  可这档次的酒馆,客人来根本就不是贪图吃喝的,而是来喝花酒找乐子的,不带颜色谁肯光顾啊,你没听人家说吗,握着老婆的手,一点感觉也没有,握着情人的手,万般滋味在心头,握着小姐的手,仿佛回到了十八九江盈。再说我用项很多,开支很大,靠吃喝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我养车的。我左思右想还是老本行来钱快。就这么,从良一年后我又领着一帮如花似玉的小妮子重操旧业了,财路广的神仙都挡不住。

  这些年里,我迎来送往了多少客人,说不出准确数目来江盈。都有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三教九流什么货色都有,当干部的、开车的、干个体的,连公安都有你信不信?人家干了老板很少再出头自己摆平客人了,可我不,对一些忒刁钻难顽的主老娘我亲自出马收拾他们。那当然要分人了。就连收酒瓶子的都打老娘的主意,简直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他娘的白日美梦去吧。咱不能不顾及身份是不。可我对几个客人印象倒挺深刻的。我曾经接待过一位老客,说出来笑死人。

  有天晚上我准备睡觉了,一个相熟的老板神神秘秘的来,出高价要我陪人,是一个和我爷爷年纪差不多的老爷子江盈。他胡闹了一阵,趴在我肚皮上,呜呜哭起来。脸上的褶子里全是泪,嘴巴、胡子、下巴上满是鼻涕涎水,拱了我一身。我还真可怜他了,就洗了一条毛巾,给他擦了脸,拭去泪,好不容易哄他住声。你猜他说什么?现在想起来都乐。老头抽抽嗒嗒的抹着泪,说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遇到这好事。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开厂子的孙子和一帮朋友热热闹闹庆贺了他70大寿,就用车把他送到这里来,给他安排了这个项目。老东西一辈子大概除了老伴没沾过别的女人。他边对我骂这鬼孙儿,还羞答的说,幸亏身板硬朗,活到现在,算赶上好时代了。

  再说个更可笑的给你听,也是以前的事了江盈。那时来找我的人脚踩脚,我又没有分身术,可惜,白丢了许多哗哗挣钱的机会。我招呼的那位客人看着心里就舒服,不象那些小子猴急,说话很文明。有文雅这个词吧,对,文雅。他说自己是个开着几家公司的董事长,还兼着个村支部书记呢。当然是慕名而来了,咱这小店的吃喝人家看不上眼。我时间宝贵没闲工夫和他砸牙,就催他抓紧,拉他推他到了后面屋里。他正在兴头上,我听见屋外有人骂骂咧咧的,说这地盘上谁敢找茬,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还吵骂着非要老板娘出来。我的伙计怎么都劝不住。门被撞开,跳进来个二十多岁的愣头青。我上头那人抬起头来一看,气的脸都成猪肝了。门口那孩子刺溜一下就不见了人影,脚步腾腾的,咣荡一声不知撞倒了外面的什么东西。还听有人紧着问他怎么了。你猜我听到了什么?他说,我靠,我叔在里边忙着呢。

  现在年龄大了,我也倦了,还有了嫁人之心,和我一般大的女人孩子都满街跑了,可谁要我呀?到是曾有那么几个人说不嫌弃我还死皮赖脸的黏糊着想跟我好,可到头来都在我身上讨了便宜,骗我当不花钱的小姐玩了江盈。我穷的只剩下钱了,可钱再多有什么用?不能包裹我浑身的伤痛,不能缝合我心口的创伤。我想趁着还年轻,再捞一把收山了。走的远远的,到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成个家。我有的是钱,什么样的小伙我找不到?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要是自己的男人知道老婆挣的不是干净钱,谁知道日子该怎么过?

  丰萍说到这里,一脸凄惶江盈。

  江盈 17岁 休闲屋服务员

  “操,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江盈。她抽着烟,说起男人一脸鄙夷。

  她的言行举止一点都不象20出头的女孩,精心描画的脸遮不住疲倦之意和风尘之色江盈。

  我老家穷,离城上百里路,即便到乡里赶集也要翻山越岭几十里地江盈。村里的地都在山上,全指望老天爷吃饭,打不下多少粮食,谁还安心种地。条件这么差,男人找媳妇都难。穷把我吓怕了,15岁就出来打工,到了城里才知道也不是遍地黄金,我象没头苍蝇到处乱撞,看到招聘启示就去碰运气。城里人可真不是东西。乡下人怎么了?凭力气干活吃饭还碍你眼咋的,不要拉倒,还不耐烦的往外轰我,象赶鸡撵鹅似的,我对城里人没有好印象,现在更恨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加班加点累死累活不说,黑心的老板一分钱也没给。反正,家我是不回去了,就是在城里要饭我也不在山旮旯里呆一辈子。我一天天在街上游荡,看到这家店门口贴着招聘启示,我来应征,老板留下了我。这里的小姐却不容人,整天欺负我,吩咐我干这干那当她们的下人,还想方设法捉弄我,经常当着客人的面让我出丑,连老板都看不下去了。

  她们看我不顺眼我也瞧不上她们,一个个穿得衣不遮体,眉毛象条细线,脸上涂的厚厚的,白得象鬼,那骚样我真想吐江盈。来了客人就围上去,嗲声嗲气的喊人家哥呀哥的,听着肉麻。喝醉了酒大庭广众就敢和男人勾肩搭背,手还在人家身上胡摸索,简直不成人样,我都替她们脸红害臊。可她们从不把钱当回事,手中从没缺过钱,让我怪羡慕的。一到发工资的时候,她们拿到的钱吓的我直吐舌头。钱,对我诱惑太大了。在这个环境里好人都学容易坏,何况我还有欲望。

  我不记得是什么开始陪客人的,那个客人没料到我还是个女儿身,事后他既意外又兴奋,我的第一次卖了不少钱江盈。晚上我攥着这沓钱哭了一宿,还想过一死了之。后来泪流尽了也想通了,卖什么不是卖啊,又没缺什么少什么,有什么好伤心的。后来慢慢习惯了,身体也麻木了,什么老幼俊丑,只要出的起钱,一概不拒。

  现在我在这行中说不上优秀,但也算个人物了,好多店主想请我过去,我都没答应江盈。干这行的,典型的有奶便是娘,没义务为老板卖命,心情不好,待遇不高,开路走人是家常便饭,谁给钱多就到哪里去。可我这人念好,就冲当初我困难的时候老板同情我这点,我也不能对不起他。再说老板对我还真没得说,啥事都由着我性子,我更不好意思走了。不客气的说,现在这店一大半是我替他撑着,今天我拍屁股走人,他明天就得关门。

  这些年,喝酒喝得胃不行了,烟瘾却越来越大,一天要抽两包江盈。算起来也确实挣了不少钱,但属于我的除了赚了副酒精肝手头还真没积攒下几个钱呢。我自己花些,家里也把我当银行,隔三岔五来要钱。家里盖房子是我出的钱,我哥娶媳妇权当是给我娶的,花销我全包了。我不心疼钱,可花着我的钱又不把我当人看待让我心寒。就说我哥吧,我回去,他拦着门死活不让我进他家。不去就不去,谁稀罕。可他说的话气得我半死。他竟然说我别弄脏了他的家。什么玩艺,象当哥的说的话吗?家,没什么让我留恋的了,除了逢年过节非回去不可,我基本与家里断绝了来往。心野了,回家也住不下,在这个环境里我反而觉得更踏实。

  有时睡不着觉的时候我也常想,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活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江盈。现在我算看开了,人就那么回事,混一天是一天吧。

  柳萌萌 29岁 省城美容院老板

  我联系的开拓外地“市场”的许多人中,她是唯一一个痛快的答应与我见一面的家乡妹江盈。

  “嗐,钱算什么江盈。最多的一次,我拿回家一兜。”

  比起其他的采访对象,她显得成熟、老练,而且爽朗健谈江盈。对陌生人没有这个群体惯有的警惕、戒备之心。从她的经营我看出,她是一个很有头脑很有主见的姑娘。

  我家三个女孩,我是老大江盈。高考的时候我发高烧,没发挥好,想再复习一年,家里的条件却不允许我再继续求学了。为这事,我没少和父母闹别扭,还大哭了几场。唉,家里穷啊。

  老天有眼,没让我考上大学,要不,咱一无关系二无钱,毕业分配只有回家乡进工厂,再从工厂找个对象,说不定夫妻双双下岗了,那有的好看了,喝西北风都得轮换着,哪有今天潇洒江盈。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关键是活的舒心,过得舒服,什么理想追求,费那么多脑筋干嘛?自己觉得幸福就行了,管人家怎么评价你议论你。我在老家名声很臭的,都知道我在外边干这个,自己没本事,还对别人说三道四的,德性。那些人看我家过上好日子生气,患红眼病编排我。我不怕,我过我的舒坦日子,任他们嚼舌头根子,气死你。最可悲的是我父亲,一个实心眼的农民,人家说我,打死他他也不信,还经常和说我坏话的邻居吵得脸红脖子粗。为维护女儿的声誉,把村里的人都得罪遍了。他以为女儿干着又体面又挣钱的工作,还想让我读初中的妹妹退学跟我干。我很难过,她女儿在干什么呀,卖笑啊。他一提起这件事,我就呲喇他,说他没远见,要让我妹妹好好上学,靠上学出人头地。他哪里知道我有苦难言。我总不能对他实话实说吧,就他那脾气,要是知道女儿这么丢人现眼当时就能背过气去。我爷俩为此还闹得不可开交,老爷子至今还生我气,不让我上门呢。

  她为我提供更多详细情况的唯一交换条件,是希望我方便的时候到她家去一趟,帮助作作她父亲的工作,缓和一下父女关系江盈。我痛快的应承了。她很高兴,主动告诉我许多她经历的和听说的我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特别是还向我爆了点猛料。

  我叔家的妹妹从税校毕业后,回到家乡一直未安排工作江盈。和她一起毕业的有后台的早拿了好几年工资了。听说她的遭遇后我气炸了肺,不就看我们家腰杆子不硬吗。本来我不想管,谁叫我叔不认我这个侄女了,又一想还是别和老人家较劲了,小妹妹又哭哭啼啼成天寻死觅活的,再怎么说也是姐妹,就帮她一把吧。我只打了一个电话,是省里管税的大官,他又给别人打了个电话。两个电话,短短的几分钟就搞定了几年没解决的难题。她第二天就上了班,手续还是后来补全的呢。哼,再大的官又怎样,敢不给我办,那是自找不痛快!

  根据她给我的地址,我从城里坐上车,颠簸了近三个钟头才赶到她家江盈。时近中午,正是地里干活的农人回家吃饭的时候。我问他们柳家在哪里。他们看看我手里提的东西瞧我的眼神就有些异样,左瞅右瞅盯得我浑身不自在,嘿嘿地问我到柳家干什么。一个大嫂还打趣说,是相好吧?给我指了指一处很显眼的宅院后,嘻嘻哈哈的走了。

  她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听说女儿托我来看他,高兴的不得了江盈。我说同学中就她混的好,我到省城办事多亏她帮忙。她最近没时间回来,让我捎回些东西。他眉开眼笑的倒茶递烟。茶是上好的龙井,烟比我抽的档次还高。说起女儿,他一脸自豪,把不知向别人炫耀了多少遍的脱贫发家史原原本本的又重复了一遍。夸了女儿的好接着数落女儿的不是,还说小女儿今年毕业后就领她找她姐去。我真猜不透他对早有耳闻的风言风语根本不信还是装糊涂。或许他更坚信自己的女儿,孩子能骗爹娘?

  如果这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再也保守不住,有一天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女儿从事的职业和真实身份,他能否承受住这沉重的打击?我不敢想象江盈。

  回程路上,我心里莫名难过起来江盈。如果柳萌萌真遂愿考上学,我相信她今天决不是这个样子。如果柳萌萌、丰萍、江盈当时家庭状况稍微好些,她们的命运也绝非如此。

  在她们笑傲的面容之下,在玩世不恭的言辞背后,我分明看见一颗颗滴血的心江盈。我们没有资格指责她们,或许我们许多自认为是君子的人,捞取钱财的手段甚至比她们更卑鄙,我们的道德品质也不比她们高尚多少。她们是把此当成一种职业,一种谋生的手段,她们身上充分体现出“适者才能生存”的道理。一个人天生并不是坏孩子,她们几乎都有过多种工作经历,为寻找一份正当职业而受尽凌辱,饱受世态炎凉,才最终选择这条不归路。

  虽然她们的经历和遭遇可能未必鲜明,但我对这个群体已有了清晰的认识——我本善良江盈。

  我们已经不能无动于衷,更不必刻意回避和隐瞒江盈。

  她们是一个弱势群体江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