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夜航船》研究
宋晓丽
摘要
张岱是晚明著名的文学家、史学家，博学洽闻，以文笔著称宋晓丽。他的《夜航船》是一
部将读者设定为文人的笔记杂著宋晓丽，书的内容涵盖了张岱生活的时代里人们所认知的绝大
多数领域宋晓丽，为我们今天研究晚明社会生活情状，探讨晚明文人阶层的文化现象及张岱的
价值评断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宋晓丽。但这部采用类书体例编排的笔记著作却因种种原因历来乏
人研究，这对于研究晚明文士文化及完整研究张岱均是缺憾宋晓丽。本论文在前辈学者对张岱
研究的基础上宋晓丽，在前人所忽略的材料中爬梳，尝试用新的视角去发现张岱《夜航船》的
价值宋晓丽。全文共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介绍张岱生平学术及《夜航船》成书情况，第二部
分对该书的内容进行介绍及分析宋晓丽，第三部分论述该书的取材及编纂特点，第四部分评述
其价值宋晓丽。
绪论
(一)研究意义
张岱的《夜航船》是一部将读者设定为文人的笔记著作宋晓丽，它的内容涵盖了张岱生活
的时代里人们所认识的绝大多数领域宋晓丽。张岱按照自己的思致文理，从近俗和致用的角度
出发宋晓丽，借鉴古代一些类书的分类标准，把全书分为“天文、地理、人物、考古、伦类、
选举、政事、文学、礼乐、兵刑、日用、宝玩、容貌、九流、外国、植物、四灵、荒唐、
物理、方术”等二十部，每部按内容分若干类，每类又有若干条目宋晓丽。如“四灵部”下有
“飞禽、走兽、鳞介、虫豸”四类宋晓丽，“飞禽”下又有“鸟社、精卫鸟、风、鸾、像凤”
等条目，全书共四千多个条目宋晓丽。从内容上看，《夜航船》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旁及三
教九流、诸子百家、人伦政事、礼乐科举、职官考古、草木花卉、禽兽鳞豸、鬼神怪异、
日用宝玩、方术技艺，无所不包宋晓丽。由此书当可窥见张岱的兴趣之广，记闻之博，学问之
深，以及他在写作上的特色与成就宋晓丽。
以“夜航船”为书名宋晓丽，正如作者在《序》中所说：“天下学问，唯夜航船中最难对
付宋晓丽。”关于“夜航船”，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十一云：“凡篙师于城阜市镇人烟凑集
去处，招聚客旅装载夜行者，谓之夜航船宋晓丽。太平之时，在处有之。然古乐府有《夜航船
曲》，皮日休诗有‘明朝有物充君信，携酒三瓶寄夜航’之句，则此名亦古矣宋晓丽。”由此可
见，夜航船与江南水乡的城市有着密切的关系，是江南水乡人们生活的一部分宋晓丽。正是由
于这种特殊的时空环境，才会有“且待小僧伸伸脚”o的故事发生宋晓丽。张岱以“夜航船”
作为书名宋晓丽，抓住了极具水乡特色的文化形态，具有浓郁的文化气息，同时也体现了一种
近俗倾向宋晓丽。
张岱的著作目前可知的约有38部宋晓丽，但多因原作亡佚或经清人删改而造成研究上的
困难，现在所知的著述存目大多只能从他自作的序跋文章中推求宋晓丽。在张岱现存的著作中，
学者的研究多集中在《陶庵梦忆》、《西湖梦寻》、《琅媛文集》、《石匮书》、《石匮书后集》
等书宋晓丽，而他的《史阙》、《古今义烈传》、《夜航船》等书则少人问津，其中原因，并非是
这些书缺乏研究价值，而是版本流传及出版的困难所致宋晓丽。，而这些著作对于研究张岱作
品和晚明文化均十分重要宋晓丽。
同时宋晓丽，前人研究多是集中在对张岱生平、著作、籍贯的考证，或是留意其小品文的
文学与美学价值，少有对张岱作品整体性的分析宋晓丽。因此，我选择了具有百科全书性质的
《夜航船》，藉以更深入地研究张岱宋晓丽。《夜航船》作为一部为文人编撰的百科书籍，其中
不免也参杂了许多民间日常生活知识的成分宋晓丽，故透过《夜航船》一书，可以了解晚明精
英文化与市民文化杂陈、雅俗合流等文化现象与意蕴宋晓丽。另外，从《夜航船》中，也可窥
探出张岱对其所处时代人文知识、道德追求及审美标准的诉求：有对政治社会的关注、
有对天文地理万物的认知，而更多的是对日用事物的关注，以及对幽默、奇趣的赏识宋晓丽。
由此可见，张岱对文人品格与学识上的要求皆不同于前人宋晓丽。因此，本文欲从这部人文百
科中探讨晚明文人阶层的文化现象及张岱的价值评断宋晓丽。
(二)研究状况
历来研究张岱的学者大多只关注其小品文方面的成就宋晓丽，关于《夜航船》，学者只是
在研究张岱生平著述时略微提及宋晓丽，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夜》书得之不易，直到1987
年才由浙江古籍出版社整理出版宋晓丽。到了1989年，上海社科院文学所夏咸淳在《明末奇
才——张岱论》中才将此书融入张岱生平与文学成就中加以讨论宋晓丽。夏先生在书中三次提
到《夜航船》：一是在张岱著述考中介绍，只是一般性质的说明宋晓丽。二是谈及张岱学问之
渊博，兼通各种学问，《夜》书“类似当今的‘百科知识全书’，汇集各种知识”宋晓丽。。第三
次提到此书是就其编排体例加以详细分析宋晓丽，他认为张岱的治学态度是“通透”的，知识
是一个完整的有机系统，而非支离破碎的堆砌和强记宋晓丽。他说：“《夜航船》所列总目与子
目，在编排与组织上，是煞费苦心的宋晓丽。其间有着内在的必然的联系，体现了作者的宇宙
观宋晓丽。这部书不仅眉目清楚，一目了然，而且介绍的知识是成体系的，价值远在那些随意
杂凑著作之上宋晓丽。”。夏先生对于张岱的生平与著作了若指掌，旁征博引，且融合运用得相
当巧妙，深入挖掘出张岱的个性与心理状态，只是对《夜航船》缺乏深入研究宋晓丽。台湾《古
典文献研究辑刊》收录的徐世珍的论著《张岱(夜航船)研究——兼论晚明文人知识体
系与审美意识》对《夜航船》的研究比较细致宋晓丽，有许多新颖而独到的观点，对我启发较
大宋晓丽。但论著主要集中在文学审美方面的探讨，如对张岱语言风格、叙事手法的研究，对
《夜航船》透露的审美思维的探析，而对文献本身的关注则相对较少宋晓丽。
目前还看到两篇单篇论文的研究——张则桐《张岱和(夜航船)》及《张岱(夜航
船)与笔记小说》宋晓丽。这两篇文章虽然篇幅短小，但却具有开山之功。作者除了介绍《夜
航船》的创作动机与编纂体例外，着重点明了此书的人文倾向宋晓丽。作者认为其鲜明的人文
色彩宋晓丽，一方面源于对儒家文化与史官文化传统所整合的对社会政治伦理的关注，另一方
面是晚明士人对世俗社会与世俗文化的投入所形成宋晓丽。张先生还认为张岱具有史家的眼
光，从《夜航船》中可透露出其对宇宙、社会及人生的体悟宋晓丽。。张先生的文章给了我很
大的启示，但因其并不是整体性的探讨，且叙述过简，所以仍留下了很广阔的研究空间宋晓丽。
目前所见对《夜航船》的研究仅有上述文章宋晓丽，且都没有对文献的整体性分析，本论
文在前辈学者对张岱研究的基础上宋晓丽，在前人所忽略的材料中爬梳，尝试用新的视角去发
现张岱《夜航船》的价值宋晓丽。
(三)研究思路
有鉴于《夜航船》所载内容对研究晚明文士文化及研究张岱均十分可贵宋晓丽，却向来乏
人整理与研究宋晓丽，故笔者以文献学研究方法为基础，结合文类、文化等观点，探索其背后
的文化意义及文献价值宋晓丽。本论文大致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讨论： ．。
1、参酌作者张岱本人身世遭遇及学术素养宋晓丽，结合晚明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
思潮及当时文人阶层与其他社会阶层互相渗透影响的情形宋晓丽，分析《夜航船》的成书背景、
成书过程及版本流传情况宋晓丽。
2、立足文本内容进行分析研究宋晓丽。交代书中每一部的具体内容，并从天、地、人三
方面对书的内容作一分析宋晓丽，探求作者在内容背后想要表达的深层含义及所提倡的伦理规
范宋晓丽。
3、裁《夜》书的取材、编排及性质作文本的结构研究宋晓丽。张岱在《夜航船》一书中
以其小品文大家的笔触与史家的识见宋晓丽，呈现出有别他书的特殊形式与内涵，故笔者就该
书选材、编排体例及表达方式等方面宋晓丽，来分析张岱的叙述功力与表达手法，并从中探求
张岱的编排用心宋晓丽。
4、《夜航船》涉及的内容广泛宋晓丽，它所保存的资料涉及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其价值
也是多方面的，笔者试从文献和史料两方面来分析其价值宋晓丽。
一、 作者张岱及《夜航船》的成书
(一)张岱生平及学术
张岱生于明万历二十五年(公元1597年)宋晓丽，约卒于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①，字宗
子，一字石公，别号陶庵，又号蝶庵居士，山阴(今浙江绍兴)人，长期侨寓杭州宋晓丽。由
于祖先“家本剑州”(在今四川)，所以他有时也自称“古剑陶庵老人”或“蜀人张岱”宋晓丽。
张岱出身于官僚家庭宋晓丽，自高祖以下三代均为进士，曾祖张元忭还是穆宗隆庆五年的状元，
至陶庵父辈虽家境日衰，然其父耀芳为鲁藩长史司右长史，仍不失为显赫之家宋晓丽。但张岱自
己只中过秀才，没有步入仕途宋晓丽。
有感于明季衰亡的现实宋晓丽，张岱也曾存救国之志，《陶庵梦忆·南镇祈梦》中透露出
他不甘居于樊笼，意欲一飞冲天之志宋晓丽。但在当时，想要施展政治抱负唯有靠科举一途，
所以他早年也曾习举业、工帖括宋晓丽，想藉由登科而仕宦，但数次举试均铩羽而归，加上自
父辈起便规训后辈“惟读古书宋晓丽，不看时艺”罾，张岱逐渐对八股科举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看清即使一生致力于科举宋晓丽，抱负也未必得以施展，他在《石匮书·科目志》中说：“举
子应试，原无大抱负，只以咕哔之学迎合主司宋晓丽。即有大经济、大学问之人，每科之中不
无一二宋晓丽，而其余入之辈，非日暮途穷，奄奄待尽之辈，则书生文弱，少不更事之人，以
之济世利民宋晓丽，安邦定国，则亦奚赖焉?”科举制度埋没了许多有经世才能的人，登科之
士多是闭门苦读、少不更事的文弱书生宋晓丽，真正有才能的人未必得到朝廷重用，所以他没
有像他的父亲张耀芳一样沉沦于帖括之中四十余年宋晓丽，而是追踵司马迁、班固之流，以文
字存己身之不朽宋晓丽。
由于张岱少为纨绔子弟宋晓丽，极爱繁华，因而游览了大江南北，结交了许多朋友，增长
了见识宋晓丽。好精舍，所以对园林极有研究，写下了许多游记和园亭之作；好美食，使其对
各地的“方物”很有研究宋晓丽，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美食家”，晚年考订了祖父编撰的《饔
史》为《老饕集》；好华灯宋晓丽，好烟火，使其欣然于节日的活动，情注于“绍兴灯景”和
“鲁藩烟火”；好梨园宋晓丽，好鼓吹，使其于青年时代便学习弹琴，缔结“丝社”，熬习音律，
培养和造就了从事戏曲批评和导演的才能；好古董宋晓丽，使其善于鉴赏和收藏，成了古董收
藏与鉴赏家；茶淫宋晓丽，使其对煮茶极为讲究，精于品茗，编写了《茶史》；书蠹诗魔，使
其知识渊博宋晓丽，编撰了《石匮书》、《石匮书后集》、《史阙》等历史著作，创作了《陶庵梦
一．作者张岱及‘夜航船》的成书
忆》、《西湖梦寻》、《琅娠文集》和《张子诗》等诗文作品宋晓丽，成为一个有成就的史学家、
文学家、艺术家宋晓丽。不仅如此，张岱还编写了字典《奇字问》、《韵书确》，医书《陶庵肘
后方》，历书《桃源历》，还精通篆刻宋晓丽。如果再进一步看看他的笔记《夜航船》，就会使
人更加惊异于他知识的渊博了宋晓丽。
(--)《夜航船》的成书背景
1、时代与学术背景
自明代中叶资本主义萌芽涌现于中国大地宋晓丽，商人便表现出极大的活跃性，商品经济
不断冲击着社会的各个层面宋晓丽。到明代晚期，城市经济空前繁荣，尤以南方为盛，在全国
三十五个工商业城市中，南方即占了二十四个①宋晓丽。张岱就生活于这样的新兴工商业城市。
当时江南成为全国贸易的重心，无论在物质享受或人文精神上，均呈现出一派繁华景象宋晓丽。
由于工商活动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比重日益增长，坊主商人的社会地位逐渐上升宋晓丽。随着
价值观念的变化，社会对末业和末民的价值评判标准也趋于转型宋晓丽。在晚明社会思潮中，
出现了“工商亦为本业”的反传统思想宋晓丽。以往商人多为士大夫所不屑，现在则倍受礼遇。
在这种情况下宋晓丽，官僚，士大夫及商人交互融合，出现了士人大规模兼营商业或弃儒经商
的现象宋晓丽。王阳明曾为商人方麟写《节庵方公墓表》，他人问方公何以“弃儒从商”，方公
言：“子乌知士之不为商宋晓丽，而商之不为士乎?”圆士商分际的模糊，及互涉彼此的领域，
也使得晚明文人逐渐趋于市民化与世俗化宋晓丽，不再成日钻研古籍，更多的是关注民间日用
生活的实际知识；而商人也多参与文化活动宋晓丽，或赞助，或经营，甚至自己也能从事创作，
如此一来，江南不但呈现经济繁荣的景象，其文化事业也蒸蒸日上，一日千里宋晓丽。
《夜航船序》中说：“余因想吾八越宋晓丽，惟余姚风俗，后生小子无不读书，及至二十
无成，然后习为手艺宋晓丽。故凡百工贱业，其《性理》、《纲鉴》，皆全部烂熟。”读书成了必
备过程宋晓丽，而科举也是一展鸿图的敲门砖，但毕竟不是人人都可由此道平步青云，因此，
苦读无果，便学一技之长宋晓丽。在晚明，有特殊技艺的人是十分受人尊重的，张岱笔下即刻
画了许多卓越的艺人宋晓丽，如柳敬亭之说书、濮仲谦之雕刻、朱楚生之曲艺等，这便是时代
的精神宋晓丽，不仅是张岱泯除了阶级的有色眼镜，晚明普遍己不再用单一的价值观评断人，
其原因除了崇商重艺外，也是阳明心学所造成的影响宋晓丽。王阳明曾说：“圣人教人，不是
个束缚他通作一般；只如狂者便从狂处成就他，狷者便从狷处成就他宋晓丽。人之才气如何同
得?”宋晓丽。人的价值取决于自身的智识、才能，以及他生产的实际产品，这种对人的自我
价值的发现体认，极大地丰富了启蒙思想宋晓丽。
而这种社会风尚的改变宋晓丽，不仅冲击了封建的社会秩序，使得封建的等级制度和人际
关系面临瓦解，更使人们的价值取向发生变化宋晓丽。在当时人们的观念中，金钱显然是处于
第一位的宋晓丽，它可以使人舍生忘义，具有比显赫门第、高贵身份更为诱人的魅力，只要有
钱，可“良贱不及计，配偶不及择”圆宋晓丽。这种过度趋利的价值观到后期就演变成从上至
下的竞相奢靡宋晓丽。《明实录》载：明初，社会风尚诚朴，非世家大族不架高堂，衣饰器皿
也不敢奢侈，万历以后迄于天启、崇祯二朝，不分贫富，奢侈之风日甚一日宋晓丽。人们不仅
不再以俭朴为生活的指导原则宋晓丽，反而以俭为鄙，抛却陈旧的价值观念，追求一种全新的
物质享乐，企望以此来体现个人的社会身价宋晓丽。人们不论贫富，每逢佳节，必竞购什物；
家无担米之储宋晓丽，却耻穿布素；有的贫者与富人竞斗豪华，至倾囊不计；有人用一年的生
活费用，制一裳而无余，人人皆追求生活享乐，崇尚虚荣宋晓丽。@如服饰上，明初对于服饰
的颜色图样均有严格的规定宋晓丽，《夜航船》载明当时颁行天下的冠制，而到了万历朝，人
皆志于尊崇富奢宋晓丽，不复知有明禁，寻常百姓也着龙凤花纹的服饰，这在明初是被严厉禁
止的宋晓丽。“在晚明至清商品经济繁荣的社会形式下，礼制松弛，物质生活更新，人们凭借
手中的财力、金钱追求物质享乐宋晓丽，风气顿开，民俗心理进一步松弛与转向，对所谓的越
礼愈制的社会习气已可承受、接纳甚或追从宋晓丽。”。
张岱便是生活在这样的时代环境中宋晓丽。《绍兴府志·张岱传》载：“岱累世通显，服食
豪奢宋晓丽，蓄梨园数部，日聚诸名士度曲征歌，诙谐杂进，及间以古事挑之，则至四部七略，
以至唐宋说书家荟萃琐屑之书，靡不赅悉宋晓丽。”当时的名士亦好群聚结社，且多以小慧谑
语相高宋晓丽，所以可资谈助的题材上至四部七略，下至俗语、琐谈、小说、传奇，无所不包，
这些都为《夜航船》的创作积累了材料宋晓丽，知识不求高深，但求博、趣、奇、谐，且重视
日用生活的实际宋晓丽。
如此丰富多彩的晚明社会生活情状宋晓丽，在鼎革之后烟消云散，对于沉浸在其中的文人
士子甚至平民百姓来说宋晓丽，无异于一场梦魇，而张岱回忆过往的繁华，除了恋恋不舍外，
也看出豪奢无度是明朝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宋晓丽，所以在《夜航船》中往往针对晚明的流弊，
强调一些制度层面的问题与意义宋晓丽。因晚明的崇奢、僭越之风使社会、国家的制度失了谱，
一、作者张岱及{夜航船》的成书
因而指出儒家伦理制度的不可或缺性宋晓丽。尽管《夜航船》由于文体限制，更多的是客观叙
述，但从它的编排体例及条目的选择皆可看出张岱籍由创作所进行的反思宋晓丽。
2、张岱的实学思想及遗民心态
张岱出生于几代通显的官宦家庭宋晓丽，幼年聪明灵隽，深得祖父辈的瞩望和宠爱，个性
得到了充分发展，养成了广泛的兴趣宋晓丽。张家藏书丰富，张岱从小就深受家庭文化濡沫熏
陶宋晓丽，博览群书，对《左传》、《战国策》、《史记》、两《汉书》、《文选》庄列、韩、
管”诸书和野史、小说、戏曲爱不释手，且深得读书之法，知识渊博宋晓丽。长大以后，曾漫
游浙、苏、皖、赣、鲁、辽等省宋晓丽，交结甚广，《嘉庆山阴县志》载其“大江以南，凡黄
冠剑客、缁衣伶工，皆聚其庐”，“园林诗酒之社颉颃其闻”，因此博采众长宋晓丽。中年以后
曲折艰苦的经历，又磨炼了他的意志，使他更加贴近现实生活，视野开阔，务求实际宋晓丽。
但封建的取士制度束缚着士子的思想宋晓丽，像磁石那样吸引着他们不得不走科举的道
路，深得家族厚望和“志在补天”的张岱自然不能避免宋晓丽。好举业、“少工帖括”的张岱
自十六岁成了秀才以后，在科举上就一直蹭蹬不顺宋晓丽。崇祯八年，张岱再次参加省试，因
试牍不合规格而罢黜宋晓丽，当时也曾愤然失意了一阵子，通过一年多的冷静思考，逐渐从痛
苦抑郁中解脱出来，认识到“区区帖括家，为地甚窄”宋晓丽。。他在《石匮书·科目志》中
说：“一习八股宋晓丽，则心不得不细，气不得不卑，眼界不得不小，意味不得不酸，形状不
得不寒，肚肠不得不腐宋晓丽。”真切感受到科举制度对人才的摧残和扼杀，对国家的危害。
可贵的是宋晓丽，张岱比他的父亲觉醒得早，碰了几回壁，马上回头，毅然抛弃了这块“敲门．
砖”宋晓丽。幸而张岱少年时也并不专攻“帖括”，唯此是问，也旁务杂学，较早就博览群书，
他的博识，为《夜航船》及其它著作的编撰和创作打下了坚实基础宋晓丽。
既深刻认识到“区区帖括家宋晓丽，为地甚窄”，因此，张岱除了涉猎经史子集外，还善
于从交友及生活实践中汲取知识宋晓丽。张岱交友，三教九流，各种人都有，其中有当时第一
流的学者文人宋晓丽，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奇人逸士、工匠、优伶，和尚及道士，他从这些人那
里学到许多知识宋晓丽。有感于明季积贫积弱的现实，张岱对程朱以来，包括王学末流空谈心
性的俗儒非常反感宋晓丽，在《四书遇》中也多次指出“儒者全无实用”，“吾儒大而无用，只
为倚门傍户宋晓丽，体既不真，用亦不实”，十分鄙视那些只会抠书本、不通经济世务的“章
句之儒”，视他们为“两脚书橱”宋晓丽。《夜航船》作为一部文人笔记，其中许多内容都来自
于日用生活宋晓丽。
《夜航船》成书于明亡之后，此时的张岱与亡国前迥然不同宋晓丽。张岱在明亡前的生活
是极为豪华奢靡的宋晓丽，如他《自为墓志铭》中所说：“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
好美婢宋晓丽，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
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宋晓丽。”一个典型的冶游少年，一副狂傲不羁的明末文
人性情，钟鸣鼎食的生涯，锦衣玉食的生活，游山玩水，声色犬马宋晓丽。而明亡之后，张岱的生
活与昔时判若天地：“年至五十宋晓丽，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
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宋晓丽。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坠入民众的底层，生活的艰辛可
想而知宋晓丽。繁华一梦，转眼云烟。张岱陷入了深深的自省与自剖。
改朝易代后宋晓丽，晚明士大夫面临的一个最大的也是最为敏感的问题，就是关于生与死
的抉择宋晓丽。一方面是“无数衣冠拜马前”o，许多士人站到满清一边；另一方面是主辱臣
死，以身殉国者不计其数宋晓丽。张岱也曾在殉国与否之间徘徊过，而最后之所以选择活下去，
乃是因为《石匮书》未完成宋晓丽，而纂写明史是为完成先人遗志，正如《陶庵梦忆序》中言：
“陶庵国破家亡宋晓丽，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骇骇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
敢与接宋晓丽。作《自挽诗》，每欲引诀，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张岱的《石匮书》
也的确在史学上起了很大的作用宋晓丽，为研究明朝历史保留了许多第一手材料，《绍兴府志》
说：“《石匮书》纪明代三百年事，尤多异闻宋晓丽。”
《夜航船》一书宋晓丽，因其写作体例与创作态度的客观性，张岱的遗民心态较少流露，
但不可否认宋晓丽，张岱的遗民身份仍在书中留下了印记，这从全书编排及条目的选择上即可
看出来宋晓丽。在全书四千多条子目中，明代史实约占七十余条，数量虽然不多，却是十分重
要：一来是因为历朝典故多是辗转沿袭而来宋晓丽，仅能从叙述语言及少数作者评论的部分看
出其特殊性宋晓丽，但明代史实部分，则多由张岱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作者个人色彩较重，
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二是因为明代史实部分最能反映出当时的时代精神宋晓丽，并渗入作者个
人的史评与史议宋晓丽。
这七十余个条目多与明代制度、宝玩、事件、政治、天文相关宋晓丽，大抵仍保留客观立
场，但相对书中其它条目而言，多了作者的感受与评论宋晓丽。如《选举部》“劾严嵩得惨祸”
条宋晓丽，列举当时弹劾者的各种死状，并指出这些忠义能言之士“俱江浙人”，以江浙人之
气节为傲@宋晓丽。《天文部》“星飞星陨”条讲任伯雨以天道推人事得“宫禁阴谋下干上之证
也”与“夷狄窃发之证也”，乃指出国破的原因有二：宦官擅权与异族入侵国宋晓丽。《日用部》
一、作者张岱及‘夜航船》的成书
“稠衫”条高皇后令太祖着儒巾稠衫宋晓丽，太祖颁行天下以为真儒者服也，意为以儒法治天
下①宋晓丽。由此可见，明初对服制要求严明，上下秩序谨然，但到了万历以后，人人竞奢而
形成讲求豪华的风气宋晓丽，大家不顾制度，僭越身份妆扮，这也意味着社会秩序松动，人心
浮荡，时有叛乱的可能宋晓丽。
张岱在书中对明亡进行的反思还比较多，在此不一一列举宋晓丽。总之，《夜航船》尽管
是一部形似类书的文人笔记宋晓丽，但因为创作时代及作者身份的特殊性，仍有许多独特之处，
对研究张岱本人及其生活的时代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宋晓丽。
(三)《夜航船》的成书及流传情况
《夜航船序》文末作者署名为“古剑陶庵老人张岱书”宋晓丽，张岱祖籍原为四川绵竹，
故每自称“蜀人”或“古剑老人”宋晓丽，古剑之称乃因绵竹古属剑州，张岱追念其先祖，故
自谓“古剑人”宋晓丽。张岱是个极念旧好古之人，由其《西湖梦寻》以“追记旧游”为基调
可知宋晓丽。《夜航船》中也多有眷恋故土、遥思祖泽之典，如<地理部》“洋川”、“桑梓地”、
宋晓丽。玉门关”等条目。全书并未提及成书年月，而于张岱其他著作和研究张岱之学术论著’
中也无法推知其成书时间宋晓丽。若以《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来确认又不可行，因《续修
四库》所收为张岱之二十卷本《夜航船》宋晓丽，而《提要》所著录却是破额山人之八卷本《夜
航船》，与张岱著作并无关联宋晓丽。因此，对其成书时间只能作一大概推测。
综观《夜航船》全书宋晓丽，其记事起自上古神话，迄于崇祯十七年明亡，由此可知，成
书必在明亡之后宋晓丽。另张岱既自称“古剑陶庵老人”，则成书必在晚年，或为六十九岁之‘
后宋晓丽，因其六十九岁所作《自为墓志铭》提及截至当时的著作并无此书：“好著书，其所
成者有《石匮书》、《张氏家谱》、《义烈传》、琅娠文集、明易、大易用、《史阙》、
《四书遇》《梦忆》《说铃》昌谷解》《快园道古》《侯曩十集》《西湖梦寻》、《一
卷冰雪文》行世宋晓丽。”
《夜航船》因历来不见于各种书录宋晓丽，所以论者往往将其与清代破额山人的《夜航船》
混为一谈宋晓丽，如《续修四库全书》在子部杂家类收录此书，而《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却误认为是破额山人所撰之八卷本《夜航船》宋晓丽。这种情形实因张岱之《夜航船》得之不
易宋晓丽，“沉潜”了三百多年，一直未能在书海上出航，许多人只在张岱《琅嫘文集》中看
过序言宋晓丽，能亲见的人并不多，正如余秋雨所言：“这是一部许多学人查访终生而不得的
书宋晓丽。”圆此书在1987年由浙江古籍出版社根据宁波天一阁抄稿本刊印，沉寂己久的《夜
航船》终于得以航行书海宋晓丽。
目前根据天一阁抄本重新排版刊印的版本有四：一是刘耀林点校宋晓丽，浙江古籍出版社
1987年的版本宋晓丽，此版本每卷之末附上点校者的注释和考证；二是唐潮点校，成都巴蜀书
社1998年的版本宋晓丽，此版本依照原书内容刊刻，并附张岱《琅嫘文集》于后；三是上海
古籍出版社于1995年出版的《续修四库全书》收录此书宋晓丽，归于子部杂家类；四是四川
文艺出版社2005年的新版本宋晓丽。本文论述及引证以浙江古籍1987年版本为主，因其考证
和注释最为精谨宋晓丽。而《续修四库全书》所收以抄稿本原书付印，有重要参考价值，因而
该本也作为原始版本参照宋晓丽。
二、《夜航船》的文本内容
《夜航船》的内容涵盖了张岱生活的时代里人们所认识的绝大多数领域宋晓丽。张岱按照
自己的思致文理宋晓丽，从近俗和致用的角度出发，借鉴古代一些类书的分类标准，把全书分
为“天文、地理宋晓丽，人物、考古、伦类、选举、政事、文学、礼乐、兵刑、日用、宝玩、
容貌、九流、外国、植物、四灵、荒唐、物理、方术”等二十部宋晓丽，每部按内容分若干类，
每类又有若干条目宋晓丽。如“四灵部”下有“飞禽、走兽、鳞介、虫豸”四类，“飞禽”下
又有“鸟社、精卫鸟、风、鸾、像风”等条目，全书共四千多个条目宋晓丽。从内容上看，《夜
航船》上至天文宋晓丽，下至地理，旁及三教九流、诸子百家、人伦政事、礼乐科举、职官考
古、草木花卉、禽兽鳞豸、鬼神怪异、日用宝玩、方术技艺宋晓丽，无所不包，类似于一部小
型百科全书宋晓丽。
(一)内容介绍
《夜航船·天文部》分宋晓丽。象纬”、“臼月”、“星”、“风云”、“雨雷电虹霓”、“雪
霜”“露雾冰”“时令”“春”“夏”“秋”“冬”“历律”等十四类宋晓丽。其中以“象纬”
开宗明义谈天文与政治的关系宋晓丽，所谓“九天”“二十八宿”“分野”“纳音五行”均是
以星象对应万物、方位、五行、地理而得宋晓丽，由此构成一个复杂的系统，观天文者须由这
个系统来推算、预测出人事可能的变动与应对的策略宋晓丽。如“荧惑守心”条：“荧惑，火
星也宋晓丽。守心，谓行经心度，往而不过也。宋景公时，荧惑守心。公问子韦，对日：‘祸
当君，可移之相宋晓丽。’公日：‘相，吾辅也。不可!’日‘移之民。’日‘民死，吾谁与为
君?’曰‘移之岁宋晓丽。’曰：‘岁饥则民死。’子韦曰：‘君有至德之言三，荧惑必三徙。
果徙三舍宋晓丽。”国此则中星象可显示出人世的灾难，而灾难又可以人为力量转移，关键在于
君主是否有德宋晓丽。德政可以化解一切自然灾异，所以星象推测的积极意义乃在于纠正政治
上的偏颇宋晓丽。
《地理部》分“疆域”“建都”“地名”“古迹”“山川”、“泉石”、“景致”七类宋晓丽。
张岱在每个部类均先谈其历史沿革宋晓丽，如《地理部》先谈自唐到明的行政区划、建都、山
水异名等，然后以自己较熟悉和相关的吴越地理为主来谈宋晓丽。这其中有许多都是他亲见亲
临之地，如“飞来峰”“躲婆弄”“浴龙河”“笔飞楼”等等宋晓丽。地理在张岱眼中也不单
纯是山水风景宋晓丽，其书中所载多为地理的文化掌故，因此，每个地景都成为带有深刻意味
的符号宋晓丽。书中也收录了许多神话传说中的虚构地理，这些虚构事件虽不曾在现实世界中
发生，但由于它们曾在文学空间中存在，对于一个文人来说，便是具有缅怀意义的宋晓丽。
《人物部》所列乃是政治权力中心之人宋晓丽。其排列顺序为“帝王一后妃一太子一公主
一名臣一奸臣”宋晓丽，这也是史家撰帝王本纪与诸侯世家的基轴，此处所列的人物是政治权
力的中心，亦是支撑传统社稷的主要梁柱宋晓丽。至于名臣与奸臣的并列叙述，亦具有口诛笔
伐的效果，所谓“留名青史”，无论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均耐人玩味宋晓丽。
《考古部》置于卷四，分“姓氏”、“辨疑”、“析类”三类宋晓丽。其内容主在辨疑，订正
俗说之讹，并列出古今易混淆之事，以提醒读者勿犯常识上的错误宋晓丽。
《伦类部》中备载“君臣”“父子”“夫妇附妾”、“婿”、“兄弟附子侄”、“叔嫂”、
“姊妹”“师徒先辈”“朋友”“奴婢”十类宋晓丽。作者特重有才情、有烈性的女子，如“居
燕子楼”中的关盼盼、“为叔解围”中的谢道韫等宋晓丽，此类女子或有德慧，或有才情，能
勇于突破女子柔弱顺从的性别规范宋晓丽，为情义奋不顾身，是张岱认为有深情、有真气之人，
故特意记之宋晓丽。
《选举部》类目最多宋晓丽，有“制科”“乡试”“会试”“殿试”“门生”“下第”、“荐
举”、“滥爵”“官制”“宰相参政”“尚书部曹卿寺”、“宫詹学士翰苑”、“谏官”、
“御史”、“使臣”“郡守”“州县”“学官”等十八类，记载历代考试制度与官场文化宋晓丽。
张岱自身曾参与过科举考试宋晓丽，一举下第后，看透科举制度的弊病，以及官场的腐败，因
此所记载的内容足以反映明代朝政结党为祸的现象宋晓丽。
《政事部》分“经济”“烛奸”“识断”“清廉”、“受职”、“致仕遗爱”、“降黜贪
鄙”等七类宋晓丽。此部中，张岱列举出古今良官与其善政，从中也可看出作者个人的政治理
想宋晓丽。如“经济”类中可见出其认为国家应给人民的基本生活保障是“足食”，民富之后
国家才能安定，所以政府要有“平米价”“击鼓剿贼”“竞渡救荒”等措施宋晓丽。张岱在明
末曾亲眼目睹当时民不聊生的惨状，所以以史为鉴，提出改善政治的方法宋晓丽。
《文学部》中除了对经史子集四部所涉文学典故予以载录外宋晓丽，也列入文艺理论、书
写工具，故可知张岱在此处所谓的文学，乃是广义的文学宋晓丽。
《礼乐部》中涉及儒家社会的制度层面宋晓丽，礼以节人，乐以教和，这两者是上位者整
饬社会秩序的两大利器宋晓丽。书中“礼”分为婚礼、丧礼、祭礼三类，“乐”分律吕与乐律
二类宋晓丽。对于礼制，张岱着重礼的精神，因实际规范的条目是会应时而变的，所以掌握精
神要领才是重点宋晓丽，若只是执着于条目，便成了他所说的“鄙儒”，他引庄子之言说：“礼
仪法度，应时而变也宋晓丽。”
二、<夜航船》的文本内容
《兵刑部》分“军旅”、“刑法”两类宋晓丽。“军旅”类主谈历代战事、兵器与将领。张
岱认为战争的胜利主要在于仁军义师，将领带士兵以德方能服人心宋晓丽。“刑法”类则多以
罗列的方式记历代刑法规定，如“三赦”、“五毒”、“弃市”、“枭首”等宋晓丽。由张岱对战争
与刑法的主张看来，他较偏向于儒家之仁，而不主法家之苛宋晓丽。上位者与民众的关系并非
严酷对立的，所以刑罚的目的在于惩戒与提醒，而不是对付人民宋晓丽。
接着的《日用部》、《宝玩部》、《容貌部》则属于士大夫的日常生活与情感审美领域宋晓丽。
《日用部》分“宫室”、“衣冠”、“衣裳”、“饮食”四类宋晓丽，针对衣食住三方面载录，“宫
室”类主言文人园林建筑与历史上知名的皇室建筑宋晓丽，前者如“清秘阁”，后者如“阿房
宫”；“衣冠”类则言历代冠制与冠冕种类宋晓丽，如“方巾”、“网巾”；“衣裳”类多录具有典
故意义的特殊装扮宋晓丽，如“狐白裘”为孟尝君用以贿赂昭王幸姬之物；“饮食”类记茶酒
的种类与典故，可看出文人与茶酒的密切关系宋晓丽。
《宝玩部》分“金玉”、“珍宝”、“玩器”三类宋晓丽。“金玉”主在贵重，如“四宝”、“六
瑞”“碧玉”等；“珍宝”则主在稀奇宋晓丽，如“游仙枕”“记事珠”“冰蚕丝”等；“玩器”
则多重其技艺之巧，如“夹纱对象”、“螺钿器皿”等宋晓丽。
《容貌部》分“形体”与“妇女”两类宋晓丽。“形体”即是相人之贤恶与观人之美丑，
前者如“圣贤异相”、“头有二角”等，后者如“面如傅粉”、“觉我形秽”等宋晓丽。“妇女”
类记载传奇女子宋晓丽。此类中对女性的品评标准不止有容貌，而是兼及妇容、妇德、妇才各
方面宋晓丽。张岱对晚明流行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看法并不认同，他认为广博的知识可成
为贤德的基础，他同时也认为女子应该胸怀广阔，忠勇知耻宋晓丽。由《容貌部》特立“妇女”
类亦可看出张岱对妇女的尊重与重视宋晓丽。
《九流部》分“道教”、“佛教”、“医术”、“相术”、“杂技”五类宋晓丽。由“道教”、“佛
教”类中张岱对修道、求道故事的讲解宋晓丽，对佛教专有名词的解释，可见出他对佛教及道
教经典的熟稔宋晓丽。“医术”类多记神医之行；“相术”类专讲卜算杂艺；“杂技”类谈拆字
法和特殊技艺宋晓丽。晚明注重有特殊技艺之人，认为一技一艺皆有至理，且技艺无分尊卑贵
贱的差别，张岱此处立类正反映出时代精神的濡染宋晓丽。
《外国部》分“夷语”与“外译”两类宋晓丽。“夷语”记典籍中对外国名词的解释；“外
译”类列中国与各藩属国问的往来与迸贡历史宋晓丽，且多强调明代时的迸贡情形，由其记载
可见明初国力之强盛宋晓丽。这一部类可看作是明以前中国的外交简史。
《植物部》与《四灵部》属于万物名理的认知和赏玩宋晓丽。对于植物与四灵的了解，
本是士人自文学诗词中可得的知识宋晓丽，孔子也说读《诗经》不但可以“兴、观、群、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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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事父事君，还能够“多识鸟兽草木之名”宋晓丽。。相对地，文入若多识鸟兽虫鱼，亦可
将其运用于诗词文章中宋晓丽。此部正反映出张岱知识的广博。
《荒唐部》分“鬼神”与“隆异”两类宋晓丽，其中条目多是历代笔记小说或传说中的鬼
怪故事宋晓丽。《物理部》中涉及“衣服”“饮食”“身体”“文房”“花木”、“果品”、“菜
蔬”等日常生活层面，主要是作者本人对这些物用的认知和品鉴宋晓丽。《方术部》分“符咒”、
“方法”两类，记载民间的奇方异法，带有一定的迷信色彩宋晓丽。
(二)内容分析
从《夜航船序》可知宋晓丽，在编撰《夜航船》时，张岱所选择的内容以文人应了解的知
识为主，知识但求广博不求高深宋晓丽。在具体条目上，全书不脱天、地、人、事、物的范畴，
内容博而杂宋晓丽。但纵观全书，会发现整个内容仍是以“天一地一人”为纲的完整的知识系
统：“天”的部分包括从“天人感应说”出发对自然现象的诠释宋晓丽，对灾异的归咎，以及
文人因循自然节气所衍生的人文活动；“地”的方面包括流传着文学事迹的文学地理、
文人咏怀古迹的历史地理宋晓丽，以及带有神话色彩的虚拟空间；“人”的部分包括对政治权
力与社会伦理的认知，是文人知识构成中最核心的部分圆宋晓丽。以下就书中内容进行具体分
析宋晓丽。
1、神化之天
中国古代有一整套的天人感应学说宋晓丽，所谓“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
妖孽”，把自然界的天灾、星变等都和人君的政事联系起来宋晓丽。自西汉时董仲舒将“天人
感应论”理论化、系统化之后宋晓丽，“天人感应”学说对中国古代政治就产生了比较大的影
响宋晓丽。而“天入感应论”的核心部分是“灾异遣告说”，是直接针对皇帝本人的，用来限
制、约束皇帝的权力和欲望，带有明显的神道设教之意义宋晓丽。在古人看来，无论是久旱不
雨、霖雨不止或是冰雹宋晓丽，都是政治失德的表现，遇到这些现象，君王必须检讨施政情形，
并举行设坛祈天的仪式宋晓丽。如商汤时有七年之旱，占得当以生人为祷，汤乃言：“吾所为
请雨者，民也宋晓丽。若以人祷，吾请自当。”乃斋戒后，剪发断爪，乘素车白马，身着白茅，
以为牺牲，祷于桑林之野宋晓丽。汤以其仁心不忍牺牲生民，并以六事问天：“政不节欤?民
失职欤?宫室崇欤?女谒盛欤?苞且行欤?谗夫昌欤?”其中检讨、反思了六个方面：
课税、民事、富室、淫乱、贿赂、佞臣宋晓丽。其言未完，则雨落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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