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凡是犯罪的勾当,老五基本都想干,而且很多还真叫他干成功了,可他虽常在河边走,却很少湿鞋,还算是个福大命大之人,去年开始,他又组织了一帮小姐,在互助西路开了家“天心语茶”,顾客主要是些进城务工人员,走的是低价位、薄利多销的路子,生意倒还不错孟怡。他也常邀我去他店里耍耍,可那一个个包间里不是汗脚味就是农家肥味,实在难以忍受,不过说真话,他手下那些小姐,质量真就不错。在西宁,“服务性行业”基本被三大帮派占据,并各具特色:东北妞辣,川妹子甜,湘妹子则技术全面。老五手下的,基本上全是来自四川绵阳,个个娇嫩无比,皮肤白的都能挤出奶来,哥长哥短的叫的人心里发痒浑身酥软,去年刚开业时,我和老五就挑了两个品相极佳的痛下杀手,四个人同一个房间,你方刚罢我方入场,直杀的天昏地暗神鬼同泣,甚至做起了游戏,比赛谁射的远谁时间长,最后战平收场,当时王鹏也在,但他畏畏缩缩的说什么都不敢,最后捧了本《茶余饭后》到门口站岗,估计我们惊涛拍岸的滚滚声响肯定震落了他手中的红缨枪。
我去时,老五正躺在精迹斑驳的沙发里打瞌睡,我推醒他,告诉他我来是付那小姐的工钱,老五闻后表现出一幅生气的样子,说我看不起他,我连忙解释,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再说人家小姐挣钱也不易,给个面子收下吧孟怡。老五说,那你去给那小姐二百吧。我说你扯淡呢,人家一次就一百,我这耗了她三天,二百是不是少了点?
最终我还是只给了那只“燕子”二百,也许她一直以为给老五的哥们打工就是志愿者行动,所以拿到工钱后有些意外,不但不嫌少,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让我觉得自己无比高尚孟怡。省下的钱,我便叫上老五和王鹏去“永和小炒”喝酒,我们已好久没有聚聚了,所以都表现得十分卖力,先是一扎黄河啤酒开胃,然后又要了两瓶“天佑德”,划拳开喝。
青海人都善酒,并且尤好高度烈性,据说世界三大耗酒圣地分别为:俄罗斯、法国和中国青海,而青海人口仅为五百多万,可见人均起码得有一浴缸孟怡。在青海,婚丧嫁娶红白喜事,不喝得大醉就算没招待好,主人会内疚自责,也很伤面子,所以喝烂酒、耍酒疯几乎成了特色鲜明的区域文化。
“天佑德”是本地产的一种青稞酒,老五对它的热爱远胜女色,他抢得一瓶后,像条护食的恶狗般抱在怀里,让我和王鹏分另一瓶,若喝不完,他可帮忙孟怡。就这样,又是争又是抢,争抢不到便是罚,三个饥渴的男人在月上柳梢时,都已酒过多巡。王鹏趴在桌子上,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摆手说,这他妈的不是在喝酒,是在上刑,不喝了不喝了,缓一会儿缓一会儿,讲讲故事,讲讲故事。然后他抬起手来指着我的鼻子问老五,说说这个四眼儿是怎么加入你们“黑帮”的。老五酒量不错,但此时也是醉眼惺忪,他撇我一眼,很不屑地说:“他呀,他当时本来是去给我拿书包的,我们几个看他站在那儿怪可怜的,就叫他也跪在了旁边,结果多了这么个拖后腿的。”
被他揭了老底,我十分不悦,我说你妈逼,老子怎么拖后腿了,当初高晓勇突袭你,老子没替你挨一棒子吗?说完撸起袖子证明,左胳膊上一条蜈蚣般的伤痕孟怡。那是一根铁棒,导致我打了三个月的石膏,现在一到阴天就疼。老五也不甘示弱,他说你妈逼,老子难道没替你报仇?
老五后来打断了高晓勇两条胳膊,那年他未满16岁,因故意伤害被抓进少管所,关了半年后,家人花钱把他赎了出来,此后他便不再上学,过上了刀口舔血的生活孟怡。
我一时语塞,抓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孟怡。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我给你们讲讲我家的故事,先从我姥爷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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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和小炒出来,已经三更半夜,我们摇摇晃晃的并排走在马路中央,又是跳舞又是唱歌,走到“天心语茶”,老五硬是将我们拉了进去,他说乐乐,咱哥几个乐乐孟怡。然后就去安排。
当燕子来搀扶我时,我感觉我的脑子里只剩脚趾甲那么大一块儿还在运作,其它部分都已休眠孟怡。老五掐了一把燕子的屁股说:“逗你张哥乐乐,快,逗你张哥乐乐。”
我伸手摸兜,摸到了白天得到的那把钥匙,我说乐你妈逼,送——我回家孟怡。老五说行行行,燕子,送张哥回家,并嘱咐她,一定要让张哥乐乐。
我摇头摆尾手舞足蹈的说老五是鞭蛙、鞭蛙,鞭娃你拖我下水孟怡。
关于男性生殖器,东北叫“鸡巴”东南叫“吊”,西南叫“锤子”西北叫“球”,而地处西北腹地的青海虽然四项通用,却也有别出心裁的发明:“鞭”,言简意赅,大概是从牛鞭羊鞭学来,而“鞭娃”,翻译成通用汉语可以当“小逼崽子”讲孟怡。小逼崽子老五总是把我往坏人里带,可惜了我这玉树临风的国家栋梁。
从“天心语茶”出来后,被风一吹,我就彻底昏迷,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时发现我和燕子衣冠不整的睡在赵雯的床上,地面一片狼藉,有无数的卫生纸,还有一个盆装满呕吐物,恶臭扑鼻孟怡。那是赵雯的洗脚盆,我看清后跳起来给燕子屁股上狠狠一巴掌,我说你他妈的怎么用这个盛?燕子吓坏了,她说张哥对不起,对不起张哥,我不知道,昨晚你要吐,我不知该用哪个。说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不敢掉下来。我心立刻软了,我说行了行了,你去倒掉,冲一冲。然后我起床,打开窗户,又打开手机。
昨天怕来电话,所以早早关机,开机后,两条短信,一个是赵雯“乖乖的,等我回来”,另一个是单姗“我明天回去,你喂狗了吗”孟怡。
狗孟怡?
单姗走前嘱咐我给她喂狗,狗粮就在冰箱里,赵雯住院那天我去喂了,这都快四天了孟怡。我操!
17
打开门,屋里很安静也很干净,这些天的饥饿,估计史努比自己就把屎尿处理了,我喊着它的名字,却没有应声,于是连忙翻箱倒柜的寻找,终于在阳台一个用来放花盆的架子下发现了它的踪迹,可怜的史努比很费力的眨眼看我,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孟怡。我说大爷,你还活着啊,吓死我了,等着,我给你弄吃得去。其实我真挺讨厌这狗的,长得不伦不类,还贼他妈的贱,我因此常常打它,不过这会儿能见到它还活着,却是发自肺腑的高兴,我盛了满满一盆子狗粮,还热了两袋牛奶,简直就是欧洲狗的水准,然后看着它大口吞咽,我如释重负,就像完成了一件终身大事,殊不知在我打车来的路上,心脏一直卡在嗓子眼,打个嗝都能蹦出来,现在终于归于原位,也让我有时间考虑我的饥饿。昨晚吐了一盆,今早又没有进餐,胃里空空如也。我随手拿起一粒狗粮扔进嘴里,嚼了嚼,咦,还真他妈的香,怪不得狗日的这么爱吃,敢情是跟压缩饼干类似,这玩意三十斤卖一百多,比大米白面贵好几倍,要不怎么说宁做富人家狗也不当穷人家人呢。
我从冰箱淘了些饼干面包,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往嘴里塞,这些东西也不知放了多久了,面包硬得像饼干,饼干软得像面包,实在难以下咽,若不是尊严问题,我真想去吃狗粮,于是各咬两口后,便走向阳台,全都丢给了史努比,并对它说:“等你妈回来了,你要替我美言几句孟怡。”这畜牲像是没听见,只顾吃,头也不抬,跟它妈一样缺少礼貌。我决定不跟它一般见识,转身进屋,像个家庭妇男一样开始收拾屋子,一会儿单姗就回来了,得给她点家的感觉,我心想。
五四青年节孟怡。下午三点,我去机场接单姗,她见到我后,像个蚂蚱似的又蹦又跳的过来,搂着我的脖子狠狠咬我的脸,不停的说想我了想我了,还说赶紧回家,她给我买了好东西。我猜想是什么好东西?不会是给我买了充气娃娃吧,真怕你的好东西是为床上准备的,这几天我都累脱水了,快成慰安夫了。单姗似乎并没有察觉我的疲惫,她拉着我的手不停催促,快点,快点,打个车赶紧回家。
一路无语孟怡。我把头扭向车窗外,盯着嫩绿的麦田,单姗则靠在我肩上,挽着我的胳膊,缱绻,缠绵,就像分别多年的老夫老妻,这一切在外人看来,肯定是无限美好,可我的胳膊却已经麻木,于是只得抽出手来,揉搓不停。
回到家,单姗就像归巢的燕子,叽叽喳喳的喊着史努比,我将她的行李费力的挪进卧室,坐下来刚要抽烟,突然听见一声惨叫,既像杀猪又像骟驴,我汗毛骤立,仿佛一只预警的豪猪,连忙顺声跑向阳台孟怡。
眼前的景象吓了我一跳,史努比口吐白沫怒目圆瞪,肚子鼓得像是吞下一个篮球,躺在地上,已经断气孟怡。单姗双手捂嘴,眼睛瞪得比死狗还大,一动不动的站着,我也不知所措的站在她旁边,心想怎么会这样,上午还好好的呢。突然,单姗疯了一样向我扑来,劈头盖脸便打,我躲闪不及,挨了好几下,然后急忙抱头鼠窜。单姗边追边打边喊:“你毒死了史努比,你毒死了史努比。”
我终于被打得忍无可忍,回过身狠狠给了她一嘴巴,“疯子,我他妈的要是有毒药就先毒死你孟怡。”单姗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反抗,捂着脸呆站着,僵持了五六秒钟,她又突然冲向卧室翻她的行李,然后抓着大小袋子到我面前,拿出一套西装开始蹂躏,又撕又扯,还放到地上用脚猛跺,边跺边喊:“让你穿让你穿……”最后又拿出一双光可鉴影的皮鞋,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那西装是HUGOBOSS的,据说上万,还是打完折,那双鞋的牌子则无法考证,也许插在某人头上,被带回了家孟怡。单姗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毁灭了我一年甚至两年的全部收入,也许她是想用这种方法报复我的那一巴掌,或者是想刺激我的神经,可我却并未所动,点了支烟冷眼旁观,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了丈夫的泼妇表演,结果这使得单姗更加怒不可遏,她歇斯底里的指着我大吼:“你给我滚,滚,滚……”
好吧孟怡。我滚。
18
单姗住在瑞华苑,位于城西的一处高档住宅孟怡。西宁分为五区,东南西北中,其中,东区脏中区乱南区远北区穷,唯有城西路宽树茂环境幽雅,因而房价自然偏高,瑞华苑小区均价三千以上,这在零二年的西宁绝对高不可攀。单姗用四十万大钞购下了A座1701号,用她的话讲,她最讨厌没完没了地还债。每当想到这里,我就会无限绝望,四十万,还不算装修,按我每月微薄的薪水,就算熬到头秃了背驼了生殖器萎缩了,也住不进了个带顶的房子,这样说来,还是人家乌龟实在,天生一座别墅,到处背着走,这样的别墅,我也曾大方的送出了好几栋,到头来自己却是两手空空。我回头瞥了眼这座插入天空深处的高层建筑,它如服下伟哥般雄壮,将我映衬得无比细小,我双手护裆,仓惶而逃。
我回了家孟怡。像大禹一样,我曾多次过门而不入,这下终于有时间住上几天,爹妈似乎对我的到来有些吃惊,这个行踪诡秘的儿子居然也有足不出户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单姗的存在,只晓得我与朋友住在外面,但究竟是男是女,他们多次欲问又止,这并非因为我的跋扈,而是我实在厌倦唠叨,所以他们的每次关心,都被我不耐烦地顶回,时间久了,他们也不再干涉。我总是能够带给他们无尽的猜想。
5月7日傍晚,赵雯回来,我去车站接她,然后一同赶往她的住所,一路上,我急促不安,因为赵雯一下火车也像蚂蚱,也搂住我的脖子,也说给我买了东西,这一切竟是如此相似,仿佛是在转圈孟怡。
还好,赵雯没有养狗孟怡。屋里除了有点臭,别无异常。那天打发走小姐,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赵雯进门也嗅出了气味,眉头一皱,没等她发问,我连忙解释喝醉了酒,不小心吐在了地上。赵雯故作生气的说我恶心,还问我吐到了哪里。我将她一把拽进怀里,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恶心?看我不吐到你嘴里。”赵雯挣脱出来,脸蛋儿骤然变红,不知是羞还是气,但样子真是可爱,也只有她才能做出这种温柔,刚才若换成单姗,她没准儿会给我老二上一脚。想到这里,我突然涌起一股惦记,三天没有联系,她在干什么?那天从她家出来,我就把手机关了,这是她唯一能联系上我的工具,除此以外,她不知道我的家、家里电话、单位电话等,一年来,我保密工作竟做的滴水不漏。不过转过来说,其实她也从来没问过。咳!真不知在她心里我到底是什么?而在我心里,她又是什么?也许仅仅只是玩伴,那倒真希望能早点腻烦,只是一想到单姗那近乎完美的身材和脸蛋儿,就会使这种腻烦变得很难很难。
就在我灵魂出壳的这一会儿时间,赵雯已经开始屋里屋外的打扫,我看她一眼,心里暗想鱼和熊掌真的很难选择,越想兼得,越会一无所得,就好像胸脯和屁股,想摸胸脯,屁股自然被压到了后面,反之亦然孟怡。这道理我懂,只是我并不清楚究竟哪个是胸脯,哪个是屁股,而哪一个,又才是我的最爱。
19
算命的说我35岁以后会时来运转,但怎么转,不清楚,然后又说我会死掉一个孩子,我说去你妈的,你能算出我骂的这句吗?前面一句还勉强能接受,只是等待太久,后一句,孩子?老子睡过无数女人,喷洒过无数精液,没准哪条出色的蝌蚪就曾一头扎进卵子的怀里,只不过被他或她的妈妈要么吃药要么蹦跳给处理掉了孟怡。死个孩子?老子死了无数个孩子。
这是一年多以前,在南山寺门外一个带着花镜的老道士算得,但我咋看他都像假的,而且南山寺是和尚庙,你他妈一道士来这做什么?难道也想亲吻佛爷爷的大脚?走时老道管我要钱,五块,我说你他妈的算得又不准,老子凭什么给钱?你要是能算出老子叫什么,老子给你五万孟怡。
最后我大摇大摆地走了,连个屁都没给他留下,即便给他留下,他也肯定算不出我中午吃得什么孟怡。老子吃的肯德基,你他妈见过吗?
2001年初,西宁才有了第一家肯德基,当时西宁人开心得不得了,排队去买汉堡,打包带回家吃,当时就有我一个,然后才知道原来就是肉加馍,我家楼下卖两块,这个卖十块,还吃不饱,真不如马里亚沙锅实在孟怡。
单姗最爱在马里亚吃沙锅,她能一个人将两个沙锅席卷一空,身体那么苗条,这么多东西都存在了哪里?每次看到她的吃相我都有些恐惧,真怕有一天她饿极了能把我也吞进胃里,然后小部分变成血液,大部分变成排泄孟怡。
我竟又开始惦记她孟怡。十多天来,我都住在赵雯家,感觉就像只丧家之犬,被一个个女主人收留。我依然没开手机,希望用这种方式保留一个男人的尊严。其实在赵雯这里也挺好,没有1701号的奢华,却多了几分温馨。我还穿上了赵雯给我买的衬衣,做工和面料都很一般,肯定没有HUGOBOSS好,但我确实已很满足。
我与赵雯同出同入,有时还一同去买菜做饭,很有点男耕女织的感觉孟怡。看得出,赵雯对我很依恋,其实算起来,从我第一次爬上她的床,也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竟将爱的烈焰搞得火冒三丈。女人就是这样,用一层薄膜遮住天,等真正捅破那层窗户纸才发现外面竟是阳光一片。
20
2003年5月23,周末,下午下班后,我和赵雯谈笑着走出单位,突然间,我头皮一紧冷汗如珠,门外竟停着那辆红色本田,车窗摇了下来,单姗也是一身红色坐在里面,直勾勾的盯着我,面无表情孟怡。
赵雯自然一无所知孟怡,依旧有说有笑,我表面应和,心里却在敲鼓,单姗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万一她冲出来大闹一通,不但伤害了赵雯,还让单位的人都看了热闹,那我以后可怎么混?
我心里打着算盘,脚步却不敢停,一停就证明我的懦弱,只能一步步走近孟怡。在经过单姗车时,赵雯突然冒出一句:“晚上吃什么?”竟然这么巧。我心里一惊,生怕这句话会引爆炸弹,我偷偷瞥了眼车里的单姗,她却依然平静,或者应说是冷漠。
最终我害怕的事情并没发生,看来低估了单姗,她只是淡淡的开车离去,说是“淡淡的”,其实我并没看到她的神情,只是感觉应是“淡淡的”,而且当车经过我时,我还嗅到就连尾气都是“淡淡的”孟怡。我想她一定是生气了,她竟第一次让我觉得像是茉莉,淡定幽远,这真的不应是她。
赵雯说:“说话啊孟怡,怎么了?晚上吃什么?”
我有些落寞,像是丢了东西,又不知是什么,“我不饿,我只想睡觉,好累孟怡。”
赵雯的鲜血似乎让我对她产生了敬畏,自从她回来,我虽与她住在一起,却再没动过她的身体,她委婉的要求过,被我委婉的拒绝,我说我这可不是金刚钻,只能干粗活,等你的伤好利索了再说孟怡。
双休日,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我和赵雯几乎一直泡在床上,我是躺在床上抽烟看电视,她则依偎在我怀里孟怡。这场景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大学,那时我和肖娜也常像这样,还一起幻想过地老天荒,可是地未老天未荒,她便飞向了不列颠,将我们的爱情抛在大西洋冰冷的寒流里,沉不了底,上不了岸。我曾在校友录上看到了她的照片,休闲牛仔裤配紧身黑色毛衫,身材玲珑凸显,如身后的哥特式教堂般轻盈明朗,她矫情的偎在一个洋鬼子怀里,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就像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让人对这世界充满幻觉。
我突然问赵雯,你相不相信爱情?她说相信孟怡。我又问她相不相信永远。她仍然相信,目光坚毅。我微笑着不再说话。
永远就像海洋,爱情就像陈酿,再浓的酒,倒进海里,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孟怡。
21
周一一早,我去车间送图纸,王鹏正在干活,我便与他闲聊几句孟怡。他问我最近和富婆的性生活是否和谐。我说和谐个屁,她发现了赵雯。王鹏听后放荡的大笑,说我活该,“谁叫你吃着碗里看锅里,干脆两个都整上,一后一妃或一妻一妾”。正这时,上方电铃声响起,有人大喊:“嘿,看着点儿。”王鹏连忙拉着我后退了几步,一个吊在天车上的巨大铁块从我们头顶的斜上方缓缓而过。喊话的是天车司机,在我们这种单位,安全工作非常重要,重物吊装拆卸时尤其要特别小心,王鹏仰头朝他招了一下手表示感谢。我说你忙吧,我回去了,有空再聊,并最后嘱咐他有些事一定不能让赵雯知道。王鹏听后装傻:“什么事?”我说去你妈的,别鸡巴装。
下午下班时领导们还在开会,赵雯在做笔录,我便一个人往回走,走到单位门口时,竟又发现了单姗的车孟怡。这次我不再紧张,倒是多了几分欣慰,我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里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她孟怡。
单姗抽着烟,没有回答,等一支烟燃尽了,她问我:“她就是赵雯吧?”我说是孟怡。
她冷笑道:“做梦都叫她名字,还说是什么高中同学孟怡。看来你计划了好久,不过长得还可以,对得起你的计划。”我说没有计划,也谈不上对起对不起。
单姗听后突然大吼:“可你他妈的对不起我孟怡。”
这一声吼把汽车都吓了一跳,因为它开始颤抖,然后就飞奔出去孟怡。单姗一生气就爱飙车,这情景我已经历多次,但我知道她的车技,所以也不再害怕,只是沉默着坐在里面,任耳边风声呼啸。
单姗一口气开到北出口,再往前就出了西宁市区,大概她已过了瘾,便在路边停了下来,我们都没再说话,眼瞅着太阳一点点沉没孟怡。
天黑后,她再次发动汽车,以正常的速度开回瑞华苑,然后拉着我进电梯拽着我进房门拖着我到床边孟怡。她一掌将我推倒在床上,疯了似的压上来,不停得亲我舔我咬我,就像只母老虎在对付一块肉。
我就这样被她强奸孟怡。但我竟发现这种感觉如此美妙,我已好久没有痛快淋漓。我们的衣服胡乱扔在地上,单姗依然压住我,狠狠地掐着我的每一根骨头,似乎要把骨髓都挤出来,我则是轻轻的抚摸,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细腻柔滑,最后将全部热情注入她的身体。
单姗慢慢的倒下来,倒在我的身上,我们脸贴着脸,她用嘴唇漫无目的的蹭,将残存的唇膏全部耗尽,然后她盯着我,笑了起来,但我感觉这笑容里,苦涩多于快乐孟怡。单姗用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划了一下我的鼻梁,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从来没听过。
22
1995年,单姗考上了西安的一所师范大学,那时候她充满了对教师这一神圣行业的憧憬,她说她曾是那么渴望成为一名老师,却天不随愿孟怡。1996年初,单姗的父母从青海拖拉机厂双双下岗,家里顿时失去经济来源,但这只是悲惨的开始,同年,单姗的爸爸被查出晚期肺癌,他就像耗尽生命一样耗尽了家里的全部积蓄,最后撒手人寰。为了还债,更为了让单姗继续读书,妈妈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改嫁给一个矿主。单姗明白妈妈的苦心,却很难接受。单姗也曾去过妈妈的新家,可妈妈的懦弱和继父色迷迷的眼神让她无法忍受,她告诉妈妈她要退学,任凭她痛苦哀求。从那以后,单姗再也没有登过妈妈的家门,她说她爱她,也恨她。
单姗回到学校办理手续,就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一个想法突然涌入脑海,于是她将行李寄存,然后去了位于长安路的一个宾馆孟怡。
1996年9月3日,单姗说那是永生难忘的日子,她将自己卖给了一个港商,她说她是为了尊严而出卖了尊严孟怡。那个港商衣冠楚楚,可脱下衣冠却禽兽异常,单姗咬着嘴唇抓着床单看着月亮完成了人生的第一笔交易,在那以后,她便习惯了与月亮交流,因为月亮见证了她的苦难。床单上的殷红让港商无比激动,他痛快地给了单姗三万元作为报酬。单姗说她后来才知道自己竟远远高于市场价格,为这,她对那港商始终心存感激。
单姗带着残缺的身体和三万元现金回到西宁,她用这笔钱在商业巷租下铺面,做起了服装生意孟怡。也许是因为单姗的审美顺应时代要求,也许是单姗命里注定该有转机,当时商业巷的铺面并不值钱,可她租下没多久,光转让费就涨到了十万,而她的生意也是出奇的好,97年一年她便赚了十多万元,后来逐渐做大,在解放路开了新店,又在瑞华苑门口开了一家超市。就这样,她完成了由教师到商人的蜕变。
单姗说她总能想起妈妈,甚至想过救她脱离苦海,可妈妈已随着矿主迁往新疆,她不敢也不愿再去寻找孟怡。她成了有娘的孤儿。
说到这里,单姗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一滴滴落在床单上,然后迅速盛开孟怡。一年多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流泪,也是第一次听闻她苦涩的从前,我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地抱住她,紧紧地,好像稍有松弛,她就将灰飞烟灭。单姗在我怀里艰难的抽泣,越来越微弱,似乎停止了呼吸,突然,她抬起头来说了一句:“不如咱们结婚?”
结婚孟怡?
23
决定结婚那年,我15岁,当时我与李晓晶在火车站前一家小旅馆里赤裸相拥,那个年龄的我们还不熟悉人体各器官的使用方法,再加上紧张和寒冷,我的下体就像条出水的泥鳅般湿滑,我用支棱的肋骨压住她微胀的乳房,似乎这样就已达到男女的最高境界孟怡。李晓晶羞涩的问我能否怀孕,我大义凛然的回答,不用怕,怀孕我们就结婚,你就是我的妻子。她听后无比幸福,在我怀里安详睡去,就像是寻到了这一生唯一、永久的港湾。半夜,我忽然惊醒,看着灰暗阴冷的四壁和墙上爬行的蚰蜒,忍不住大哭起来,李晓晶坐起来问我,我已泪流满面,我说我饿、我冷、我怕,我要回家。
我说我不想结婚,不想这么早就被束缚孟怡。单姗听后一愣,但很快就冷漠如前。她说不结婚也可以,但你现在也不能娶别人。我说行,我答应。然后起身去上厕所。
我坐在马桶上给赵雯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家里有事,今晚就不过去了孟怡。赵雯问我跑哪去了,她都急死了。语气中充满关切。我挂了电话,走出厕所,一开门,发现单姗竟站在门外,面容阴冷目露寒光,她盯了我一会儿,然后说:“你走吧。”
夜里11点,我再次被赶出A座1701,心中充满愤怒孟怡。单姗,你他妈有种,从今天起,我张可不再认识你这么个人。
出了瑞华苑,我找了家烤肉摊一边喝酒一边生闷气,不知不觉,酒精上头孟怡。已快到凌晨了,能回哪里?不能回家,不能去找赵雯。
醉意盎然的我稀里糊涂的打了车,稀里糊涂的停在解放路,竹雨轩门前孟怡。
我狠狠地砸门,边砸边喊:开门,开门,孟怡,开门孟怡。良久,传出动静,里面问:你是张哥吧?我说是,我他妈是张哥,快开门。我靠在门上,东倒西歪,金鸡独立,门一拉开,我一头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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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雨轩的地面是仿古的青石地砖,我的右脸颊被它跐去了一层皮,虽没立刻流血,摸上去却蜇得生疼,孟怡连忙扶我,“张哥,张哥你没事吧?”我不耐烦的推开她,连滚带爬的奔向她睡觉的那个小隔断,比试衣间大不了多少,却被她布置得像个卡通世界孟怡。孟怡紧张的跟在我身后,又想扶又想躲,手足无措,我冲进去一把掀开被子,像个倒下的旗杆一样,狠狠地砸到了床上。
等我意识回归时,屋外的路上已传来熙熙攘攘,我就像“大”字一样躺在小床上,孟怡则卷缩在我右臂和右腿之间的空处,膝盖快顶到下巴,像个婴孩般让人怜爱,我转过身去,轻轻的拨开她的头发,露出粉嫩的脸蛋,这时她却突然惊醒,仿佛针刺了一样一跃而起,退到墙角,双手端在胸前,低头不敢看我,嘴里嘟囔着:“张哥,你醒了孟怡。”
我扑嗤一下笑出声来,我说你用不着那样,我又不会强奸你孟怡。孟怡把头压得更低了,沉默不语,她脚下踩的报纸却 “啪”的响了一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第二声第三声接连而至,我抓过眼镜戴上,寻声看去,那报纸上分明是水滴。她竟哭了,强忍住声音,只淌眼泪,肩膀一端一端的,着实让人心疼。我走过去,捧起她的脸来左右摇摇,“你哭什么?怎么了?难道我真把你强奸了?”
孟怡还是不敢看我,停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孟怡。我说那你哭什么?她说害怕,怕单姗姐知道。我说你不用怕,她他妈的昨晚死了……
哄好了孟怡,我骄傲的走出雨竹轩,朝阳撒出金线,丝丝缕缕落满全身,我迎着阳光,无比欢畅孟怡。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像一只秃鹫,因为一个藏族朋友曾告诉我,秃鹫是圣鸟,虽然外表阴冷,却向往阳光,一旦它觉得自己快要死时,就会奋力飞向太阳,飞呀飞,最后在炽热的阳光里,化为灰烬。其实我也渴望飞向太阳,只可惜我没有翅膀,不过即便有,我想我也做不成天使,充其量就是个鸟人。
我掏出一支“兰州”,叼在嘴上,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ZIPPO,那是单姗买的,我用了好久,也许是昨晚丢在了出租车上,我有点不舍,算了,丢就丢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孟怡。
我伸手拦下一辆车,去上班孟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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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单位时,已晚了一个小时,同事们早已习惯我的迟到,因此没有任何表示,倒是赵雯坐在我的位置上,略显不安,见我推门进来,她一下站起,我脸上磕破的地方已经结疤,像片朱砂似的,一下吸引了她的视线,她不停的问我怎么了?去哪了?跟人打假了?我笑得有点牵强,因为那块疤扯的脸疼,我说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是喝醉了不小心摔的孟怡。赵雯似乎不信,你不是昨晚家里有事吗,怎么又喝酒了?我说就是在家里,来了远亲陪着喝酒。赵雯满眼关切,她说怎么那么不小心,你瞧你,多难看,毁容了怎么办?我说没关系,男人嘛,又不是靠脸吃饭,再说了,毁容了你也得跟我。赵雯撇撇嘴:“美得你。好了,不说这些,有公事,这份文件你看看,按文件精神写份通报,贴在公事栏。”我瞅了一眼那个红头文件,是关于安全生产1000天的。我说实现这玩意有没有奖金?赵雯批评我就认识钱,“这是分内的工作。”我虔诚的说了声“操”。赵雯瞪我一眼,你怎么就改不了这粗俗?你都对不起你戴的眼镜。我得意地笑起来,“我这可是透视镜,戴它就是要看清你们女人。”
男人骗女人上床,女人骗男人结婚孟怡。我就看透了单姗的伎俩,给我讲她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无非就是谋求我的同情,达到她的目的,我心中骂道:“贱人,老子娶谁也不会娶你。”
下班时,赵雯站在门口等我,我们的恋情已经公开,但上到厂长下到工长甚至门卫老头都对赵雯的走眼表示惋惜孟怡。我在单位臭名昭著,就因为我,让很多人对中国的教育体制都产生了怀疑,更有甚者,都联系到国家存亡。赵雯对此当然有所耳闻,但越有人骂我,她似乎越爱我,表现也越为张扬,在单位门口拥抱或猛扎扎亲我一口,将一个乖乖女的叛逆表现的畅快淋漓。她说亲爱的,还疼吗?回家给你上点药。我说都好了,上什么药。她摇着我的胳膊不停撒娇,“不吗不吗,让我照顾照顾你吗。”我说好,等我要死之前一定让你照顾。赵雯伸手轻拍了一下我的嘴,“乌鸦,不许胡说。”
晚饭后,我们躺在床上看电视,看着看着,赵雯的手就不自觉起来,我说你个记吃不记打的,忘了疼了?赵雯半做妩媚半做羞涩,“我好了,真的好了孟怡。”我说不行,医生让多休养一阵,我可不想再抱你上医院。赵雯一翻身压到我身上,笑着说:“不会的,大不了我自己去。”
赵雯出院后,我们第一次做爱,虽然昨晚我已声嘶力竭,但赵雯的身体又一次让我欲罢不能,我们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死丫头,这才是她第二次,竟学会配合我了,真是天资聪慧孟怡。我从她身上下来时,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宝贝,你比以前松了,哈。”
她一巴掌拍到我身上,“胡说,是你比以前小了孟怡。”
26
6月5日,淫雨霏霏,这一天本没什么特别,我与赵雯像往常一样手挽手去上班,到单位后,她去打她的字,我则看我的报纸,时间像凝固了一样漫长孟怡。9点多,赵雯突然跑来找我,神色慌张,她说快快快,去车间……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大片血迹,还有很多粘稠的半固体,一个人趴在地上,脑袋上落着个大大的铁砣孟怡。我愣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里的血腥,赵雯靠着我,感觉她在不停的抖,停了一会儿,她轻轻的说:“是王鹏。”
这三个字像三根针一样扎进我的神经里,我突然大吼:“什么?”这一声在硕大的厂房里不停回荡,有种地动山摇的力量,所有人都被惊醒,转头看我,仿佛我是亡灵附体孟怡。我顾不上他们的眼神,磕磕绊绊的跑过去,围着尸体不停的转圈,一会儿蹲下一会儿起来一会儿双手猛劲的搓,嘴里不停的骂着“操操操……”然后疯了一样的冲出去。
赵雯紧跟着,跑过来抱住了我,她满脸都是泪水,她还说你想哭就哭吧,憋在心里难受孟怡。
可我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孟怡。
我在赵雯家躺了三天,几乎水米未进,一闭上眼就是满地的血豆腐和王鹏蔫儿坏蔫儿坏的笑,害得我都不敢睡觉孟怡。我与王鹏从小就在一个院,小时总是欺负他,手痒了就打他两下,没钱了就让他回家偷,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从小就蔫儿,不爱学习,又不敢跟小混混们玩,六年级下半学期眼瞅就能上初中了,却遭人诬陷说他往老师茶杯里吐痰而被赶回了家,天生就一副倒霉模样,我甚至怀疑他至今还是个处男,就这样未享美伦便净身而去了。
赵雯给我讲了她所了解的事故情况,其实很简单,天车吊起那铁家伙从王鹏头顶上过去,正这时,钢丝绳断了孟怡。就这么巧。我不禁感叹,人生就像个屁,每个人都是在等待自己的臭味散尽,只可怜王鹏这个倒霉屁,刚放出来,就赶上了一阵风。随风散了。
27
追悼会那天,我见到了王鹏的父母,两位老人几天之内全都白了头,黄梅未落青梅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何等的悲凉孟怡。除了父母,王鹏再没什么亲戚,我就代表亲人捧着照片,在我怀里,他神秘的笑望着每个人,似乎洞穿了未来。
王鹏的骨灰洒进了湟水河,这是条贯穿西宁东西的河流,也是黄河的一条主要支流,小时候,常和一帮小伙伴在河里捞鱼,虽然就从家门口流过,感觉如此熟悉,却从没关注过它究竟来自哪里又究竟在何处汇集,就像王鹏孟怡。
我边撒骨灰边嘱咐:哥们孟怡,你慢慢地走,哥们,到了那边找个女人,哥们,我会想你,哥们,你可别想我……
我也愈发的憎恨这工作了,但既然我的风还没来,生活就得继续孟怡。那安全生产1000天的通报终于不用再写,我却依然每天上着班,然后下班回家搂着赵雯看电视,我们都不再说话,静静的躺着,像两只被雷劈了的鸟。
王鹏死了,单姗也死了,一个死在现实里,一个死在记忆里孟怡。相隔十多天,就像十多年,有人与我阴阳相隔,还有人,我眼瞅着她在我记忆的井里,一点点的往下沉。
28
单姗没有来找我,我甚至期盼那红色本田的出现,可却再也没有孟怡。
来找我的,竟是孟怡孟怡。她满眼委屈的看着我,然后交给我一个东西,我丢了的ZIPPO。她说张哥,我被解雇了,单姗姐在我的床下发现了这个,她骂我不要脸,说我对不起她。我听完怒火中烧,把这些日子对单姗的思念全都烧成炭黑,拿出手机就拨了她的号,那边刚一接,我就破口大骂,我说你他妈的泼妇,有本事冲我来,我他妈的没睡你的店员,你他妈的是疯子,我他妈的……
那边一直没吱声,也没挂,等我实在没的骂了,单姗才开口说话:“还有吗?我也有件事情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孟怡。”
我说好啊好啊,恭喜啊,祝你早生贵子啊孟怡。那边响起“嘟嘟”声,终于受不了了,我心里暗笑。
孟怡一直在我旁边孟怡,等我打完电话了,她问我,张哥,那我怎么办啊?
我给赵雯打了电话,我说求你件事,我同学的妹妹来这打工,还没找到工作,在你那住些日子行吗?赵雯笑了,“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哈哈,不行孟怡。”我说你怎么这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赵雯似乎更得意了,“哈哈,我只需要同情你。好了,逗你玩呢,你的事情,我哪敢说不啊。”我说你个死丫头,跟谁学得这么贫,看我晚上不收拾你。然后我开始嘱咐孟怡,给她安了个哥哥叫孟良,其它的,自由发挥,不能说漏嘴。孟怡连忙点头,她说我不乱说,谢谢张哥,我找到工作就搬走。
赵雯见到孟怡,显得很是亲热,像是多年未见的姐妹,拉着手不停的问这问那,孟怡还算聪明,回答得很机谨,还不时瞅瞅我,像是等我指示,我冲她笑笑,算是赞赏,然后打断赵雯,“好了好了,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走走走,吃饭去,我请客孟怡。”
孟怡在赵雯这里一住就是半个月,也找了个卖衣服的活,但那里不解决住宿,赵雯看她可怜,坚决不让她搬走,说在家里有个伴儿也挺好,省得咱俩总是没话说孟怡。不过孟怡也真懂事,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有时回来的早,就给我们做饭,俨然一个小保姆,赵雯对她也愈发的喜欢。一个周末,赵雯加班,我先回了家,孟怡已经做好了一桌的饭菜,见我自己,忙问赵雯姐呢。我说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先吃,不用等她。孟怡坐在那里,低个头,既不吱声又不动筷子。我又催她一遍,她猛然抬起头,像是鼓足了勇气,她说张哥,其实单姗姐挺爱你的,那天赶我走时,她就一直哭一直哭,我从没见过她哭,她不是舍不得我,而是舍不得你。
见她提单姗孟怡,我一下子把筷子摔到桌上,我说你他妈的是她派来的卧底啊?你他妈的都被她开除了,你他妈的不愿意住就滚蛋……孟怡又把头低下了,吧嗒吧嗒掉起眼泪,她这招儿简直是屡试不爽,我又没话说了,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也不理她,可等她哭完了,竟又抬起头,像是鼓足了勇气,她说:“张哥,其实你也挺爱她的,那天晚上,你搂着我一直在喊单姗……”
29
西宁的清晨,即便是盛夏,也带着瑟瑟的寒冷,我立着衣领,站在这段废弃铁路线上,满脸茫然孟怡。
我的众多女人中,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应是肖娜,我们有着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背景不同的爱好,甚至所学专业所在年级都不相同,本来应像这两条铁轨一样永远平行着,可那年在图书馆我却偏偏捡到了她的《离散数学》,又偏偏顺着姓名年级去找,而后又在食堂邂逅,就像是一场电影孟怡。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相爱的,直到我去机场送她,当时她竟没流一滴眼泪,眼里只有的冷漠,像一堵冰冻的墙拒我于千里,而她当厅长的爸爸和她美艳的妈妈,自始至终也没跟我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正眼瞅我,让我突然明白自己的幼稚,我与她就是这两条铁轨,看上去似乎在远处相交,可永远也不存在那个交点。这世界本就是虚幻的,年轻的我却当了真。
孟怡搬走了,走时和赵雯依依不舍,最后忍不住还哭了起来,好像生离死别一般,然后对我欲言又止,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孟怡。
在孟怡走后第二天,我在那半条“红塔山”里发现了 ,是她留下的,她说藏在这里我才能也只有我才能发现孟怡。
……我知道写这些对不起赵雯姐,她真得很好,像单姗姐一样心里都揣满了善良,张哥,我也能感觉到你的痛苦,面对两个如此优秀如此爱你的女人,真的很难取舍,既然已经有一个受伤了,就好好呵护另一个吧,这些话我一直不知怎么跟你说,也不敢跟你说,现在我走了,不怕你再骂我了,谢谢你们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也祝你们永远幸福孟怡。
因为这封信,我几乎抽完了那半条烟,烟雾缭绕的仿佛是梦境,我凶狠的将信撕个粉碎,而后又一点点捡起,可这手里的纸片就像我漫天飞舞的往事,早已无法拼合孟怡。
6月27日,周六,赵雯来了例假,躺在床上不愿动弹,我本是出来买早饭的,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触景生情,但感触过后总要面对现实,我手里的原本坚挺的油条在塑料袋里渐渐瘫软,就像我枯萎的心脏,我看着它们,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孟怡。
30
单位里人头攒动,气氛却日见清冷,似乎还沉浸在对生命的悼念之中,只有主任的照片,依然在宣传栏里惨淡的笑着,油亮的秃头在日光灯管照耀下,反射出青暗的光芒,就像一面照妖镜,照得我无处可躲孟怡。我愈来愈不喜欢与他合作,他也愈来愈喜欢训斥我,终于在7月的第一个工作日,我忍无可忍的将怒气发泄在他心爱的紫砂茶杯上,一声脆响就似一颗炸弹,惊得满场哗然,主任气得像晚期帕金森一样不停颤抖,最后吟出一句诗来:你、你、你,停停职检查……
我如英雄般绚然离场,一身清爽,走前望了眼赵雯,她在角落里泫然而立,泪光闪闪,水流动容,我的心不由疼了一下,突然想抱住她,又突然想放开孟怡。
走出单位后,我给赵雯发了短信,我说我受够了这枯燥的生活孟怡。她回了,也很简单,“难道我竟不能给你带来一点点色彩?”正这时,电话响起,我看也没看就接通,以为会是她的质问,哪知竟是老娘,“小可啊,请假回趟家吧,家里出事了”……
我一路小跑着往家赶,不停猜测出了什么事,娘病了爹倒了还是家里失火了?真够倒霉的,刚被停职家里就出事,怎么这么巧?莫非主任会作法?难道他是妖怪?操,就他那模样,要是妖怪就该先给自己整整容孟怡。
上班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只用五分钟就跑到了,我心急如焚的推开门,想象过的各种情景竟都没有出现,老爹在沙发上抽着闷烟,老娘坐在一旁不停的掉眼泪孟怡。我那奄奄一息的怒火像被泼了汽油一样“呼”的又窜了起来,我冲着他俩大喊:“你们怎么回事?这么老了还吵什么架?叫我回来干什么?给你们调解啊?”
老娘还在哭,哽咽了一下说:“不、不是,那个碗,那个碗没有了孟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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