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子 温庭筠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柳组词。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柳组词。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柳组词。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柳组词。
红蜡昏晕的烛光偏照出闺阁一隅的静夜,深秋的气息随着玉炉的熏香雾水样地弥散柳组词。佳人妆残,鬓云散乱,愁容惨淡;漫漫寒夜,枕衾不暖,偎影独坐。芳心苦念思谁人,不觉已是三更。窗外凄雨缠绵,正淅沥。落梧桐,滴空阶,到晓歇。
此词工于造语,用香艳细腻,绵密隐约的词藻,描写闺中少妇及其居处环境,像一幅精致的仕女图——(不知谁说过)像陈逸飞画的那种装饰性质的仕女图,越思量越是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合柳组词。其内在的意蕴情思——秋夜不能入睡的离情,主要靠暗示,显得深隐含蓄。此词的核心语词是:深秋,长夜,思妇,离情。
遍翻柳词,未尝发现有可与之比较者柳组词。小子不才,试分柳词。根据内容粗分大致有三类:
一描写都市生活的繁华,如《望海潮》柳组词。但是这方面的词和这里探讨的题目关系不大,就不多说了。
二描写男女情爱柳组词。这类词中就有表现思妇离情的词。然而这些词的季节时令总是和温词的深秋长夜有些差别,多是春思懒起。如《昼夜乐》(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定风波》(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至于其他抒情主体和时令季节不明确的词不在比较之列。
三江湖落拓的感慨柳组词。对羁旅行役的嗟跎,对家园的缱绻归思,想要抽离浪迹天涯的现实,想佳人的离情别绪都是这类词的重要内容。在这类词中,有相当数量的作品和温词的“深秋”,“长夜”,“离情”相合,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温词以女子为抒情主体,而柳词代之以真正的男子作为主角。
因为注意到前人基本上都是如温庭筠的“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般以女子为抒情主体,大量以男子为抒情主体的创作似乎是到柳永这里才开始的柳组词。我所探寻的题目就是从这种抒情主体的转变开始的。到底前人有没有先于柳永以男子为抒情主体的词?而这种抒情主体的转换又意味着什么?这是我需要探寻的两个小题目。
草翻全唐五代词,恐有疏忽之处,然而应该不至于对我的这个题目有很大影响——尽管我个人有些遗憾,这种抒情主体的转换并非始于柳永柳组词。虽然这样的作品很少,至少我仅仅看出来五篇。其中一篇是敦隍曲子词中的南歌子 《夫妻问答》里的夫问词 。此词意象情调和这里探寻的题目无甚关系,且不谈。另有韦庄词两篇:《荷叶杯》(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菩萨蛮》(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顾 词一篇:《浣溪沙》(惆怅经年别谢娘……忍教魂梦两茫茫。)李珣词一篇:《河传》(愁肠岂异丁香结?因离别,故国音书绝。想佳人花下,对明月春风,恨应同。)
韦词有花间词共同的婉媚、柔丽、轻艳的特征——感觉有点像西方奢靡的洛可可风格柳组词。但韦词又常常以其清疏的笔法显直明朗地抒情,疏朗而自然,这一点上我觉得柳永确实是学他的。即使已经证实以男子为抒情主体的词并非是从柳永这里开的先河,然而细读下来,这类词确实是从柳永这里发扬光大开的。柳永为这类词的发扬光大作出了不容忽视的贡献。是他接受民间乐曲和民间词的影响,大量制作慢词,使慢词发展成熟、并取得了与小令并驾齐驱的地位。慢词的格局加上自韦词中发展而来的浅易自然,不避俚俗的语言,是柳词表达这类词日记体内容时的一种手段,也为这类词的发扬光大提供了成熟的条件。
另一方面,这类以男子为抒情主体的,思远人为主题的词发展到柳永处,是柳永首先把它和夜思悲秋这样的意素联系起来的柳组词。关于这一点我注意到凡是明确以男子作为抒情主体的柳词,只要表现的是对远方佳人的思忆之情,其时令季节只要是有所提及的无一不是在深秋,或长夜或暮晚。当然,抒情主体不是很明确的作品不在比较之列。
在长夜如《尾犯》(夜雨滴空阶,孤馆梦回,情绪萧索柳组词。一片闲愁,想丹青难貌。秋渐老、蛩声正苦、夜将阑,灯花旋落。最无端处,总把良宵,祗恁孤眠却。 佳人应怪我,别后寡信轻诺。记得当初,翦香云为约。甚时向、幽闺深处,按新词、流霞共酌。再同欢笑。肯把金玉珍珠博。) 又如《倾杯》(金风淡荡,渐秋光老、清宵永。小院新晴天气,轻烟乍敛,皓月当轩练净。对千里寒光,念幽期阻、当残景。早是多情多病。那堪细把,旧约前欢重省。 最苦碧云信断,仙乡路杳,归鸿难倩。每高歌、强遗离怀,惨咽、翻成心耿耿。漏残露冷。空赢得、悄悄无言,愁绪终难整。又是立尽,梧桐碎影。)
至于在深秋暮晚,有为数相当多的词都是柳永的传世之作柳组词。这些词承袭我国古典诗歌自宋玉始的悲秋情结,透过时间寄寓着作者的深怀和幽思,词境自此骤然开阔,真淳深远,富有极其深厚的感染力。如《雪梅香》(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临风想佳丽……)又如《曲玉管》(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立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再如《八声甘州》(对萧萧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在这些词中,词人的离愁别绪与冷落清秋的景物相互交融,将怀人和悲秋自然地糅合在一起,构成了柳词独特的风貌柳组词。在这里,季节时令已经不再单纯地仅仅只是季节时令了,它已经内化成作者内心某种独特的情绪体验,构成其词深远而厚重的感染力。
最后回到温词,其词季节时令虽然亦是在深秋长夜,然而其深秋长夜也仅仅是深秋长夜,或许有些秋思的味道,离悲秋这种感觉却终究还是有些距离的柳组词。这恐怕应该就是温词和柳词之间的差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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