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中国一向等级分明朱紫一。颜色,正是标示等级差异的重要方式。赤、黄、青、白、黑一直被认为是五种最基本的色彩,阶级性在它们身上也体现得最为充分。
传统中国一向以等级分明壁垒森严著称朱紫一。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以及介于统治阶层与布衣百姓间的知识分子集团,都致力于通过各种方式来标示和加固这种等级差异。而颜色,正是其重要方式之一。
事实上,色彩本身是人类在生物性进化过程中,为加强对自然界的认识和把握而发展出的符号系统;然而,在我们的文化体系内,它却演化出维克多·特纳所谓的仪式化特征,成为人们确立身份意识、分析阶层归属的视觉性载体朱紫一。这中间,赤、黄、青、白、黑一直被认为是五种最基本的色彩,阶级性在它们身上也体现得最为充分。
近年来,以清代宫廷生活为题材的影视作品大行其道,使得社会公众基本都了解到,黄色在古代代表的是皇权的至高无上,非臣属或百姓可以染指朱紫一。的确,颜色的阶级性,在黄色的运用上体现得最为充分。当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种象征意义的形成,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比如在先秦时期,黄色并不见得高贵朱紫一。秦始皇作为第一个皇帝,其龙袍却是黑色。到了隋唐年间,黄色逐步受到重视。这是由于当时的皇帝们逐步接受了阴阳五行的学说,即君主是坐镇中央、指挥四方的,而中央在五行“金木水火土”中的“土”,其相应的颜色为“黄”,所以皇帝一定要使用和推崇黄色。唐代开国皇帝李渊就喜欢穿赭黄色袍子;到了他的孙儿高宗李治在位时,专门下诏,要求臣下和百姓都不许穿黄用黄。五代末期,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故事为人们津津乐道,其中黄袍背后的含义也是尽人皆知。
其实唐宋年间,黄色虽逐步被皇室垄断,但尚未被皇帝个人独享朱紫一。白居易在《卖炭翁》里写“黄衣使者白衫儿”,“黄衣使者”即是太监,他是皇室的奴仆,却也狐假虎威地穿着黄色。到了明清时期,随着皇权进一步加强,可以穿着黄色的,只有皇帝、太子、皇后等寥寥数人而已。其他的,哪怕是血缘极近的皇室成员,也只能通过佩戴黄色饰品等方式来表示尊贵,比如清代的“黄带子阿哥”即属此例。
我们现在形容一个人事业得意地位显赫,常用“大红大紫”一词朱紫一。其实这个词是老舍先生造的,古籍中并未出现过;但究其原理,却与“朱紫尽诸侯”这一传统紧密相承。
先说红色朱紫一。春秋战国时期,人们把大红色称为“朱”,是诸侯们参加祭祀时礼服的颜色;浅红色才叫作“红”,是低贱的颜色,只能用来做内衣。为什么大红色能得到青睐呢?清代学者段玉裁解释说,因为这是朝阳的颜色,自然受到崇拜和喜爱。不论这一说法是否成立,大红色代表高贵身份这一含义,在春秋时确实已经被确立。时至秦汉,又进一步得到加强。比如,汉代褒奖有功劳有贡献的大臣,允许他们把家里的大门漆成大红色,“朱门”或“朱户”还成了贵族的代称。唐时杜甫写“朱门酒肉臭”,抨击等级分化贫富差距,也是这个意思。
再说紫色朱紫一。按照春秋时的说法,紫色跟浅红色一样,都属于“间色”,是低等的色彩。然而紫色染料在当时非常难得。据《韩非子》记载,一匹紫色的绢要五匹素色的绢才换得到,所以颇有些贵族喜欢借紫色来炫耀自己的财富,比如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齐桓公爱穿紫色,上行下效,几乎干扰了国内的经济,逼得管仲不得不出面劝谏。齐桓公采纳了管仲的意见,不再显示自己对紫色的偏好,但其他的贵族却依然故我,甚至在祭祀典礼上用紫色的礼服代替大红色的礼服,于是孔夫子愤然地说“恶紫之夺朱也”。
夫子虽然不高兴,且一直以改造人性为己任,却着实未取得多好的效果朱紫一。自春秋战国以降,紫色代表高贵这一观念越来越强,跟位居正色的“朱色”几乎并驾齐驱,在官服上体现得尤为充分。以颜色来区分官员的等级,这一制度大约始于南北朝,当时创立了五等公服制度,从高到低分别为朱、紫、绯(深红色)、绿、青。到了唐代,三品以上的大官儿才能穿紫色。据说,唐代书法家、政治家颜真卿年轻时算命,相士说他有“紫袍加身之命”,后来果然当了宰相。至于宋代及明清时期,这一传统始终持续,所以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写命运无常,也有“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的句子。
青、白、黑三色,则较为平实素朴,既不具备黄色的哲学属性,又没有紫色那种物以稀为贵的特质,所以数千年来一直是属于劳苦大众的颜色朱紫一。如青色,汉代时,富贵人家的仆人们常用青巾裹头,所以被称作“苍头”。“苍”便指“苍翠”,即所谓的深青色。两晋南北朝时,晋怀帝被匈奴政权抓了去,还被强迫穿上仆人的青色衣服在宴会中当侍从,留下了“青衣次酒”的故事,常用来比喻受人摆布。白蛇传是古代四大民间传说之一,白蛇是主角,所以有名有姓,叫白素贞;青蛇是配角,虽然说是姐妹,实际却像丫鬟,所以连名字都没有,敷衍了事地叫作“小青”,其舞台形象么,也是一身青衣了。至于没有官阶的普通百姓被称作“白身”,整日劳作、风吹日晒的农夫被称作“黎民”,都是兼备自然色彩与阶层色彩的。“黎”古通“黧”,形象揭示出百姓在田里耕作,被太阳晒得“黧黑”的面孔。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说“黔,黎也”,直接将“黔”“黎”两个字划了等号。其依据是,秦代百姓都以黑布裹头,秦人称之为“黔首”;周朝则改称为“黎民”。
往事越千年,传统文化中的许多斑斓色彩如繁花照眼,但其背后,往往隐含着特权阶层恣意的骄奢和劳苦大众无奈的顺从,这是我们在读史时,常常需要加以留意的朱紫一。
在西方,紫色与王权的联系不可谓不深远朱紫一。据说,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就十分迷恋这种色彩,她曾让手下把船帆、沙发等各种物品统统染成这种颜色。公元前48年,恺撒大帝来到埃及,恺撒在迷上艳后的时候,也迷上了这种颜色,并规定紫色为罗马王室专用色。而在拜占庭帝国,紫色更是尊贵,统治者们穿紫色的长袍,签署法令时用紫色的墨水,他们甚至将宫殿修建成紫色,王室出生的孩子也被描述成“紫生”。
那么,这种在我们今天看来已经十分常见,甚至不怎么流行的颜色,怎么古人就这么喜好呢?还得从“提尔紫”说起朱紫一。
“提尔紫”是古代欧洲服饰中紫色染料的来源朱紫一。这种紫色可不是美术老师教我们的红色加蓝色就可以调制出来的,“提尔紫”需要从一种现在被称为染料骨螺的海螺身上提取。当然,这种海螺不是哪儿都有,它的主要产地集中在地中海,来自欧洲、埃及的王室要想购买这种染料,还得不远万里跑到推罗的古腓尼基城(现在的黎巴嫩一带)。
紫色染料不仅受到出产地和交易地的限制,而且它的制作工艺十分复杂朱紫一。为了获得这种染料,染料师们需要敲开海螺的贝壳,提取能分泌紫色色素的黏液。同时,得将黏液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段时间,时间必须精确,因为晒的时间会影响色泽。从25万只染料骨螺中,只能提取约14.17克染料,刚好够染一条罗马长袍。稍微想一下就可以知道,在航海技术不怎么发达,还没有兴起人工养殖的时候,这么大量的海螺很难获得。
就算成功提取了这种紫色染料,还需要大量懂得利用这种紫色的古代染工朱紫一。在东罗马帝国灭亡的时候,这门复杂的技术就失传了。
原料十分稀少,制作工艺繁杂,紫色理所当然地就成为“众色之王”了朱紫一。这种颜色的衣料更是贵得离谱,不到半公斤紫色羊毛的价格比普通人一年的收入还要高。所以它们也就成了权力和财富的象征,特供给埃及、波斯、罗马等国王室。
不过,你可别被这种色彩鲜艳又漂亮的紫色迷惑,它可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徒有其表”朱紫一。据说,腐烂的染料骨螺要是与木灰一起,浸泡在尿液与水组成的混合物中,整个染料桶就会变得十分恶臭,以至于提取紫色染料的工序只能在城外进行,因为人站在旁边可能被活活熏死。不仅如此,这种紫色染成的华丽的贵族服装都会带有一股鱼类和海洋的独特腥臭味。所以,当那些王公贵族炫耀财富和美貌时,也不得不忍受这些恶臭。
幸运的是,这种残忍又令人反胃的生产过程被一位18岁的化学家拯救了朱紫一。在1856年,化学家威廉·珀金合成了苯胺紫染料,取代了有异味的“皇家紫”。当第一批人工合成的紫色出现在市场上时,紫色终于走下了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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