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绝人寰的特大灾荒

马毅堂 周鸿魁

  1942年(民国31年)河南省发生了近百年来罕见的惨绝人寰的特大灾荒,米珠薪桂,饿殍载道河南大饥荒。当时河南省有3000万人口,1942年——1943年因灾荒而死亡者,据官方统计竟达300万之多(有人说实际死亡人口远远超过此数),骇人听闻。
  

1942年中原广大地区由于春旱河南大饥荒,麦季歉收。6至7月又持续干旱,导致秋禾绝收。秋后周商一带广大农民十室九空,为了活命,他们成群结队离乡背井到外地逃荒。有逃往安徽霍山、六安一带的,也有逃往豫南正阳、息县一带的。到1943年(民国32年)春季,灾情日益严重,周口街头灾民夺馍者屡见不鲜,里巷啼饥号寒之声不绝于耳。
  

当时,周口北郊黄水滔天,一望无际,村庄田野尽成泽国河南大饥荒。泛区人民在大灾之年更为艰难,流离失所,乞讨无门,壮者远走他乡,老者饿死在贾鲁河畔及黄河堤上。有些泛区灾民留恋故土,不愿远逃,一家数口挤在黄河堤上窝棚里,身上无衣,锅里无米,饥寒交迫,冻饿致死者比比皆是。
  有些人死在棚中无人掩埋,有些人为了养活父母不惜卖儿鬻女,有些年轻妇女为了救活子女,忍痛卖身给安徽船民作妾。十三四岁的女孩,白天沿街乞讨,夜晚蜷缩在河堤小棚中,连饿带冻挣扎在死亡线上。

周口北寨为黄水渗透,遍地是水。除磨盘街、大、小油坊街、三义街、德化街、作坊街等街道外,其余各街水深1—2尺,路断人稀,商业凋零。
  城市居民每天能吃两餐者寥寥无几,大部分一餐度日,市场粮价一日数涨,穷苦市民无力购粮,只好买些杂草煮食,或到郊外剥些榆树皮粉碎充饥。至1943年2、3月间,市民被饿死者,起初还用薄板棺材殡埋,之后饿死者日益增多,家属无钱购置棺材,就用芦席将尸体一卷,由亲友抬到郊外埋葬。
  前往皖北及豫南各县逃荒的西华、扶沟等地的灾民,鸠形鹄面,骨瘦如柴。他们路过周口时摇摇晃晃,呻吟哀叹,连饿带累,有的死在路旁,有的倒毙在沙河桥上。

河南省第七行政区淮阳专员公署因淮阳被日寇侵占,早于数年前迁至周口南寨黄杏樵别墅。他们这些官僚只会作福作威,养尊处优,对于周口一带发生的如此严重的灾情熟视无睹,有些官僚甚至勾结粮商,乘机抢购粮食,囤积居奇,大发横财。
  同年农历3月初,每市斤面粉售价高达数元,灾民闻而生畏,叫苦连天,而粮商却喜形于色,正如谚语所说的:“家有三石粮,盼望粮价涨”。据笔者所知:周口有两三户粮商,在灾年以粮食放高利贷吃一斗还二斗,廉价收买灾民土地300余亩。在买地时粮商分期付粮,而且粮食质次价高,然而灾民对这些奸商还得表示“感恩戴德”,否则,他们将拒绝购买灾民土地。
  这些粮商从安徽六安把大米、豆饼源源运往周口,一天几次涨价,专署不加干预,任其随意盘剥。粮商们却振振有词地说:“早晚市价不同,目下一言为定。”他们把粮食运到周口后,即向官府请客送礼,公然行贿。在大灾之年饭店生意倒十分兴隆,粮商朝夕在大饭店请客,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真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

1943年农历3月上旬,地方政府奉上级指示,平抑粮价。奸商们共商对策,把粮食暗藏起来,不向市场出售,以致农村树皮被剥光,河里杂草尽被捞完,灾民饿死者与日俱增。3月中旬,国民党河南省政府派员到周口视察灾情,经过数天察访,看到灾情特别严重,通过汇报,省政府三令五申责成七区专署迅速设法救灾。
  七区专署迫于上级命令,不得已才建立救灾委员会,由七区专员朱国衡任主任,周家口警备司令廖运泽任副主任,委员由地方各界知名人士殷荩臣、党国贤、唐朗斋、李子务、李绍蘧、关衡堂、吴凤翔等担任。在周口西寨五龙宫设立施粥场,赈款由政府拨付一部分。周口开明士绅李绍蘧(李八少)捐出巨款,带动其他殷商富户解囊捐助。
  粥场设立后,周口红十字会特别支持,该会委派得力人员购买小米,印发粥票,由殷荩臣老先生负责登记发票。他不辞劳苦沿河堤至各灾棚察访、登记、发票,灾民凭票到五龙宫粥场领粥。每日每张票可领一大马勺小米粥,约有三碗,一人可以吃饱。灾民由五龙宫前门排队进场领粥,由粥场后门出去。
  由于专署派人维持秩序,加之殷荩臣、唐朗斋终天守在粥场,尽职尽责,秩序良好。

3月下旬细雨蒙蒙,殷荩臣老先生年逾半百,体质衰弱,但他忠于职守,带病工作,东奔西走,亲自查看盛粥的马勺盛得是否满,并搜集灾民反映,不足之处及时纠正。他甘尽义务,不取报酬,其余委员只挂虚名,不干实事。
  周口三青团雇员周鸿善、股长汪建华,当时也被派往粥场服务。他们在殷老先生的影响下,夜晚轮班下去巡查,统计每日领粥人数,逐日上报。粥场熬粥由红十字会派人到仓库领米,连夜煮熬,按时发放。熬粥由总务股汪建华负责,保质保量。特别值得称赞的是,殷荩臣老先生白天在粥场检查质量,安慰灾民,晚上监视发票直至深夜,认真负责,以身作则,为了救灾捐献巨款,深受粥场工作人员及广大灾民的爱戴。
  

1943年农历三月底,麦已抽穗,外地灾民纷纷返乡,到粥场领粥者日渐减少,至4月上旬施粥结束。灾民为了表示感谢,特向周口红十字会赠送匾额一块,由周口拔贡李仲吉题词,上书“惠及灾黎”。

与施粥场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周口保育院。该院亦于1943年春设立,地址在周口北寨大油坊街南头路东,专门收养流落街头的灾童,约有近百人。
  经费由周口救灾委员会拨付,由世界万字会(其会徽为 )周口分会派人主持工作,另雇一些人员处理日常事务。由于该院克扣灾童口粮及管理不善,有些灾童被活活饿死,群情激愤,舆论哗然。当时周口小报也于报端抨击斥责,有云:“周口成立保育院,十人见了九人叹……”。
  

此外,市郊有些农民因长期忍饥挨饿,肠胃消化机能衰退,二麦将要成熟时,为了充饥,急不可待,便将麦子做成“捻串”,由于吃得太多而被撑死者,大有人在。

这一史料乃笔者亲自经历,但为了使其完善、准确,笔者特走访在粥场工作的周鸿善及五龙宫附近居民李书堂等同志,还访问了80多岁高龄的赵占鳌老先生,请他们详细讲述有关情况,特一并致谢。